耿进忠犹如站在悬崖边儿,进退都不得善终,一听皇帝现身搅局,顿时如听纶音,仿若大赦。【】喜悦之情溢于言情,这要不是他尚有两分清醒,当场就手舞足蹈起来了。
岂料沈如意置若恍闻,微微压低了声音道:
“我交心到耿总管手上,就看耿总管接是不接了。”
“……小人,得遇娘娘明主,荣幸之至,自是甘效犬马。”耿进忠咬牙,这话让她说的,就跟把他架到火上烤,他要是再不点头,就直接作仇了好么。
沈如意终于点点头,缓缓扶他起身,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望向他:“以后就有劳耿总管了,哪怕我死了,也会回来找你,到时你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他都答应了和她同流合污,俯首心甘情愿拴一条绳上了,就没必要再说这些吓人唬道的了吧。
耿进忠又抹起了眼泪,他是宁愿相信姜贵妃是存心戏耍吓唬,顺带秀秀和皇帝的恩爱,恩威并施使他就范,也不愿意姜贵妃真是个疯婆子,有妄想症啊。
“好了,你也不用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沈如意笑,“只要你好好的。”
耿进忠一愣,这话里有话啊,意思是他不好好的,还是会伤害的吧?
他正愣神,沈如意已经请陈槐进来。
皇帝是个爱好广泛的,成天遛鸟玩鹰,看戏听曲,许是不能和妃嫔们愉快的玩耍,他就研究了许多自己玩耍的决窍,沈如意以前也曾经陪皇帝玩儿过,如今只当皇帝玩耍的瘾又犯了,哪里料到陈槐捧进来一整套的男装男帽男鞋,这分明不是好好玩耍的节奏。
“皇上这是?”沈如意不耻下问。
她真心不想说此时内心逐渐崩塌的三观,莫不是皇帝汲取了她在床上一会儿仙女一会儿妖怪的玩儿法,他又开发了新方案?
陈槐奇怪地看了看脸颊微微发红的姜贵妃,道:“皇上要带贵妃出宫玩儿,请娘娘快些,皇上就在永乐宫外等着呢。”
沈如意:“……”
她绝对不承认刚才那么龌龊想法的人是自己。
沈如意回屋迅速换好衣裳鞋帽,甚至都没来得及照照镜子,就随陈槐出宫与皇帝会合。
章和帝坐在一辆外表简单内里奢华的青顶马车里,身着玄色程子衣,用料考察,四周镶有暗红吉祥云纹,头戴四方平定巾,一看就是贵族公子的打扮。
他肩宽腰窄,明明是件儒生打扮,却生生让他穿出通身的英武气。
萧衍一见她眼神满是赞叹,目似寒星,就忍不住笑开了,一把扶住她,拉着她坐到身旁。
“换身衣裳也这么久,让朕等的好不耐烦。”
马车缓缓驶动,沈如意就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贴到皇帝身上。看了看皇帝那身衣裳,又看看自己的。
“陛下,你可好不公平,你自己的衣裳那么漂亮,可我的……连料子也不一样。陛下是个贵公子,我就是个穷书生。”
萧衍目光停在她高耸的胸部,这穷书生要是入了哪个学院,还有学生读得下书才怪。
大晋的风气,并不是不许女子上街,有许多并非高门大户家的姑娘媳妇抛头露面实属正常。但他却不想让她这么一张红颜祸水的脸在京城招摇过市,再者姑娘家穿男装上街近些年几乎形成了风气,只不过没有几个她这样傲人的资本,宽大的衣襟都挡不住她的好身材。
沈如意顺着皇帝的目光垂头看下去,不仅没有害羞,反而笑嘻嘻地挺了挺,双手往上一托。
“这样挡不住呀。”
萧衍顿时眼皮一抽。“你不这样挺,谁也不会盯着你看!”
呸,她刚才没挺,他那猥琐的小眼神儿不也跟黏在上面了似的?
“我初见陈公公捧着衣裳进来,还当陛下想我穿这身衣裳逗逗趣呢。”沈如意笑容别有深意,“只是,这衣裳脱起来有些废事。”
萧衍秒懂。
怎么说呢,和他的小妖怪在一块儿,他总觉得自己好纯洁好纯洁的。
“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说话就不能……矜持些?”
沈如意自从想偏了男装这事,虽然没有旁人知道,自觉也挺丢人。
问题丢人的事不能一个人丢,一个人丢是猥琐,两人人丢就是情投意合,身心灵完美的结合。
“小生读不起书,买不起文房四宝,郎君不能帮帮小生吗?”她眨着大眼睛,脸上露出乞求的表情,手却顺着他的膝盖慢慢往下滑。
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魅惑地道:
“只要能让小生读书,小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朵,那小声音跟带着勾子似的,勾的他这颗心痒的没边儿。
萧衍恨不得一脚把她踢下车,“你闭嘴!”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朕只当你没见过人世间的繁华,领你出来见识见识,你再作就自己回宫,不带你出去了。”
说完,扭过头再不看她。
沈如意见他脸腾地红了,扭过头连耳朵根儿都通红,总算心满意足地笑了。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在静谧的宫道上只有车辕轱辘声响彻耳际,一路通行无阻,陈槐举着令牌就出宫门。
直到出了皇城,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沈如意才意识到整辆马车除了他们二人,只有陈槐和车夫,连个随扈也没有。
她只当出了宫门,皇帝自有安排随扈。谁知马车一路向西根本就没停下来的打算,也无人接应。
“怎么没有人保护陛下?”她凑上前轻声问,也不管方才皇帝生气还是害羞,全然跟没那么回事似的。
萧衍傲慢地抬起下巴。
“朕还需要旁人保护?”他拿眼神横了她一眼,“朕五六岁起,父皇隔十天半个月就领朕出宫来玩儿,也只带个把人,宫外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危险,真当五城兵马司是死的,要他们是纯摆设,不干事的吗?”
“再者,朕的武功那也是在实战中打出来的,你当朕是花拳绣腿,摆出来好看的?”
沈如意是第一次听皇帝提起小时候的事,她只当先皇是个中规中矩的人,却不想居然也私自带独生儿子出宫,胆子也算大了。
不过,一提起先皇,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皇帝身世的传言,这若是真的,皇帝和刘太后这一番掐架,却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毕竟在她印象中,刘太后让先皇帝宠了二十来年,那脾气可不是让人的。
“……城东槐花胡同的酥饼,城南柳家酒肆的桂花酿,还有那里的老醋花生好吃爽口,待朕一一带你去吃吃,比宫里的伙食可好吃多了。”
沈如意在溜神后宫争斗之时,皇帝已经对京师有名的吃食如数家珍。
“如今要去哪里?”她问。
萧衍面色微凝,“你……前几日不是与朕开诚布公地谈了……那些,朕今日带你来见一个人--”
不等他说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似是乱作一团,人声吵杂。
“外面发生何事?”萧衍沉声问道。
陈槐在外面也不知说了什么,根本听不清,萧衍正要拉沈如意下马车,耳听一阵惊呼,一道阴影就砸向了马车顶,他下意识将沈如意揽进怀里,一脚就冲砸下来的人踢了出去,整个马车顶顿时漏了个大窟窿。
“陛--郎君可安全?”陈槐吓的三魂七魄齐飞,扯着嗓子嗷嗷叫唤。
萧衍抱沈如意下了马车,就见陈槐一张大长脸煞白,抻着脖子往马车里瞅,张牙舞爪好似再看不见人下来,他就要跳上去了。
再看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个只穿裤子,**上身肥肥白白的男子赤手空拳和青衣彪服的武官打到一处。
肥白男子后腰印着半个鞋印,分明是被萧衍一脚踢飞的那人。
他边打边叫:“沈万年,你个落井下石的小人,你公报私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抢了你女人还是抢了你妹--”
没说完,就被一脚踹坐地上。
四周顿时哄堂大笑,直叫嚷沈国舅好武功。
沈如意当下脑袋嗡的一声,眼睛已经不受控制地盯上了青衣彪服的沈万年。刚才两人打成一团,还看不清楚,现如今肥白男子没挡住她的视线,她才终于看清面前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子,嘴角泛着股子邪笑,吊儿郎当的那张脸,不是她兄长还是谁。
她这一颗心五味杂陈,怎么也料不到这辈子居然还能再见。
只是见面却不相识,又是这样一个场景。
“沈万年,你这乌龟王八蛋,也敢自称国舅,你当爷爷不敢面圣告你--”
白胖子还没叫嚣完,沈万年长腿一抬,又一脚踢他脸上,当场就踹喷了血,门牙掉了两颗。
沈万年邪魅一笑,桃花眼轻轻一眯。
“你不如告自己个奸人妻女之罪,还想告我?”他啐了一口,“想告我?难道你董家出了个皇后,我沈家就不是皇亲了?你哪只耳朵听我自称?想诬告我,你再回娘胎重造个脑子吧!”
“我和谁玩耍又和你有个屁的关系?她自家爷们都没放个屁,你在这儿装什么英雄好汉,守你的城,救你的火得了,这有你什么事啊?”白胖子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可怜巴巴地捧着那两颗残缺的门牙,坐地上指着沈万年的鼻子叫嚣:
“你沈家卖女求荣,送进宫一个还不够,还要两姐妹侍一夫,万岁爷英明,没收你家那老姑娘,亏你还好意思人模狗样的巡街,做个狗屁的五城兵马司,三年如一日还是个副指挥使,你等我回家告诉我叔父,要他代我作主。你沈家落魄了,居然还想压我董家一头,故意找我皇后表姐难堪!”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直哄哄一家子打烂了桃。
沈万年始终笑眯眯的脸色不变,脚下一抬,照白胖子面门就招呼上去,这一脚力道一看就不小,踢上去就算不死,满嘴的牙也得全报销了。
沈如意惊呼,住脚二字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就见萧衍上前一脚挡到前面,两人脚心相对,沈万年毫无防备顿时退后两步。
却没看萧衍,而是下意识看向惊呼出声的沈如意。
不看还好,一看就忍不住笑开了,那桃花眼眼尖微微上挑,极是漂亮。
京师里太多姑娘女扮男装出来了,可就没有这一位身材玲珑有致的。尤其那张脸跟白瓷器似的,明目皓齿,美的不可方物。
敢带这么漂亮的姑娘出来巡街,不是脑袋有病,就是有权有势不怕旁人招惹的。
“哟,姑娘,我是听你话住了脚,可你这位朋友脚可是出的挺快。”他笑指萧衍。
萧衍的脸当时就撂下来了,他平日极少召见这些皇亲国戚,不认得他的太多了。哪怕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作为皇帝高高在上,也没哪个敢直言面君。
所以这些年他在京师横行无忌,极少有认出他来的。
不过,别人不认识他,不代表他不认得旁人。
这位沈国舅他算得上如雷贯耳了,最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文不成武不就,偏生是个风流种子,大姑娘小媳妇喜欢他的可不在少数。皇亲里因为他,也没少和自家相公干仗的。
平日风流也就风流了,现在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和他家小妖怪调笑。
萧衍看了看沈如意,见她虽未回话,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显然并不反感。
他心里顿时一折个儿,挡到了沈如意跟前。
“你看哪里呢?”他挑眉,脸色相当难看。
沈万年耸肩,“我看这马车啊,都坏成这样了,董峻你是不是得包啊?”他抬脚轻轻踢了踢坐地上破罐子破摔的白胖男子。
“反正你们董家有钱,赔吧。”
白胖男子咬牙:“明明是你踹我的!”
“还有我的水果摊!”人群中有人起哄。
有一个带头,一帮人又是卦摊又是蔬菜摊就开始起哄了。
“放心,董家有钱,会赔的。”沈万年高声笑道。
他这笑声才落,就听人群后面开始乱起来,不知一会儿,便有人扯嗓子喊:“老陈家那男人死了,在床底下塞着呢!沈国舅,可不能把奸夫放跑了!”
“哎哟,yin妇自己吊脖子死了!”
情势急转直下,沈如意也不禁呆了,从皇帝身后探了头来看,显然沈万年也没料到会出人命,愣眉愣眼地望向地上的白胖子。
“嘿,哥们儿,你算摊上大事儿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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