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后宫掀起一片倒皇贵妃的浪潮,只不过一切到了长乐宫如坠寒潭,皇帝没有半点儿回音。【】
谴责皇贵妃和皇帝的奏折摆了满满一桌案,萧衍一个没看,全交到陈槐手里处理,陈槐也无法,又不能顺着大臣的话说那些人骂皇帝骂的太对太深刻,他五体投地,更加不能把皇帝真实的意图写进去,骂那些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又想集体挨廷杖了?
最后只得朱笔御批二字:已阅。
他摸不清皇帝的想法,大臣们更加摸不清。
所有人都在观望,唯有一个再也等不及,那就是沈如意。
她待在永乐宫深居简出,要说太医院的去淤化血的养颜膏果然神奇,只养了三五天那张脸就好的差不多了,足可以出去见人了,她便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长乐宫。
这些天她提心吊胆,时刻关注着永乐宫的动向,知道没有一道关于沈万年的奏折传出来,但她却再等不及了。
毕竟皇帝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哪个也摸不透,指不定什么刺激着他,一瞬间就做了决定。
她不敢在皇帝拂袖离开后立马追到长乐宫,一来也是怕皇帝那炮仗筒脾气,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的不把她弄死,万一触怒了他,再扔冷宫去就不好出来了;二来却是希望这张千娇百媚的脸蛋恢复恢复,好歹有个人样儿,能勾起皇帝怜香惜玉的心,省得本来就烦,一看她那鼻青脸肿的德性更烦。
沈如意总算颠颠儿赶到长乐宫,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让人给拦了下来。
其实几个守门的太监看到姗姗来迟的皇贵妃内心是欢喜万分的,只是无奈皇帝之前下了命令。他们不得不拦。
“皇贵妃恕罪,皇上吩咐……所有后宫妃嫔不得随意进出长乐宫。”五大三粗的老太监眼睛湿润,说的是拒绝的话,可是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充满鼓励,恨不得皇贵妃山野莽气侧漏,冲突他们重重的障碍去见皇帝。
这些天,哪怕聋子也知道外面天翻地覆地一片倒皇贵妃的声音。
可他们管不了这么多。他们只知道皇帝整宿整宿地在长乐宫四处游荡。恨不得把每块儿板儿砖都踩到了,整个宫里的气氛好比行刑之前的刑场,压抑紧张。分分钟心脏爆炸。
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
皇贵妃也就是今天来了,不然真要有人受不了跑永乐宫去求她赶紧过来哄皇帝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事实一次次地证明了但凡皇帝气儿不顺,倒霉带冒烟的绝逼就是这些个近身服侍的!
沈如意心下一沉。这是她预料到的,只是心里忍不住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皇帝在等她。
她迟疑地咬唇:“劳烦你进去禀告一声。本宫求见皇上——”
“哎!”
话还没等她说完,那五大三粗的太监已经抢先一步答应,一转身灵巧的跟个燕子似的就飞了进去,直将包括她身后跟着的耿进忠也惊的两眼瞪的跟灯笼似的大小。
这也是被磋磨的够呛。耿进忠心想。
以往他还在长乐宫时高高在上的总管职位,风光是无限的,可是在皇帝身边伴君如伴虎玩儿的就是心跳。现如今虽说外面来看。职位一样,等级却降了不知多少。不管多么得宠,服侍妃嫔到底比不过皇帝。
可现如今他这一看,长乐宫的太监宫女一个个面有菜色,精神压抑的都萎靡了,还真不如他在永乐宫。
流水的宠妃,铁打的圈,皇帝哪一任宠妃都是扔到他的永乐宫里。
在永乐宫银子也没少捞,风险少了不知多少,皇帝去了十次有九次半都是笑脸相迎,跟胎带吃了二斤半糖似的,甜的腻人。
可比长乐宫在皇帝身边又不知道舒服多少了,他心道,顶好楚皇贵妃这次守住这身子,把皇帝心也给拢住了,他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同于沈如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态,耿进忠自认站在是非圈外站得高看得清,皇帝一次两次算是栽到皇贵妃手里了,只要皇贵妃不作死的承认对皇帝没感情,喜欢的只是那个沈万年——妥妥的低飞过关。
一路上就和啦啦队似的,给沈如意各种鼓励打气。
如果不是看他平日处理日常宫务的时候还算有条不稳,井然有序,沈如意真当他不正常给扔安乐堂让他颐养天年去了。
那燕子似的太监进去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沈如意好悬腿一歪歪就自退了,却见那太监就又如同燕子一样飞了出来,满面喜色,跟皇帝赏了他多少锭金子似的,喜悦这情溢于言表。
“皇贵妃请进。”
太监露出一口大白牙,几乎闪瞎了沈如意的双眼。
沈如意在那五大三粗的太监带领下,径自走到了长乐宫后面的那块空地,那是皇帝的小型武场。
在她还是钱氏做宫女的时候,就时常服侍皇帝在小武场里练拳脚,脾气上来就踢木桩子解气。她记得当时还是很有用的,只要踢裂几根木头,皇帝的火气也就降了,他的理智渐渐就会回神。
果然,武场上萧衍长身玉立,一袭藏蓝色短褐,一脚脚还在往木桩上踢,空地上整整齐齐摆着皇帝已经踢断的十根,二十断儿长短不一的木桩子。
沈如意到长乐宫来特意避开了正午,免得太阳正盛,热的皇帝心浮气躁不好讲话。
此时已是申时,不过阳光仍盛,沈如意望着萧衍正是太阳的方向,她微微刺目地眯起了眼,越走近越看到皇帝后背全是汗,衣裳紧紧黏着身体,顺着脖梗往下淌汗。
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是十分晶莹耀眼,她忐忑的心不自禁地就安定了下来。
“陛下万福金安。”沈如意盈盈下拜。
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只见皇帝脚下正踢到木桩,喀吧一声木桩从正中间拦腰折断。
沈如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皇帝……这是在给她下马威,拿木桩子当她踢呢吗?
陈槐眼尖手快,立马抽出锦帕给皇帝递了过去。
皇帝慢条斯理地接过去擦了擦脸上和脖子的汗,然后挥挥手示意无关人等退下。
这世间就再没有比这手势更可人爱可人疼的了,一众随侍宫人撒丫子就跑了,生怕帝妃这俩货一时没处理好,又如同上次在永乐宫那次闹翻了。到时他们亲眼目睹。不让皇帝灭了口。也得挖了眼珠子,割了舌头。
几乎是眨眼间小武场内只剩萧衍和沈如意二人。
沈如意不禁暗暗咤舌这帮宫人的速度,果然是在刀尖舔血上过来的。
只是。皇帝没叫起,她自认待罪之身也就没敢起。
萧衍终于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向那张被她低低垂下,看不清面容的脸。
在长乐宫。他们有太多的记忆。
从一开始当成玩物留在身边,渐渐的开始平等对待。心里的天秤越来越倾斜,他再料不到那些个亦或斗智斗勇,亦或溜须拍马,亦或激|情澎湃的一幕幕。到最后一切竟变得模糊不清——
似乎一切都变成了他主观的臆想,而不是事实。
他,堂堂大晋皇帝。富有天下,万民臣服。却好似变成了一个玩物。
沈如意虽然低着头,可是仍能感觉到萧衍如炬的视线,像是刀尖一样在她脸上身上划过。
他的眼神太灼人,她想忽视都不行。
如果说她不曾怀疑皇帝什么,那就是他对她用情至深——
不过是她一直如同戴着假面具与他交往,她不敢投入过多真挚的情感。
但他对她的情意,她是丝毫不怀疑的,至少目前他仍是。
否则,不说沈万年到底是不是事情相关人,就单凭她骗了她一次又一次,连她的身份都是假的,皇帝第一个就该弄死她。
可是现在,他仍然顶着一众大臣的非议在保护着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对不住小皇帝。
至少在情感方面,小皇帝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地对她,将她捧在手心宠着护着,而她现在仍要利用他的情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为了沈万年的命,她也只能一搏了。
一时间,沈如意的心里又是欣喜,又是愧疚,又是紧张,各种滋味无以言说,眼泪就在她刻意的酿酝下默默地大颗大颗地流下来,延着下颌掉到她撑在地上的手背。
半晌,她才听萧衍淡淡的声音道:
“朕不知道你是如何想朕的,朕哪怕再喜欢一个女子,也不会罔顾臣子的性命。沈万年只要是无罪,自然不会有事。”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你退下吧。”
说完,绕过沈如意便走,连一步也不曾停留。
沈如意下意识地伸手拉住萧衍的裤腿,“可你不是亲身经历,明明知道沈万年率众抵抗西梁军队,绝不是西梁奸细。”
萧衍看了看裤子上那双柔荑,好美的一双手,可是说出的话就像那双手亲自握着刀子往他心里扎一般。
“你难道还看不明白,朕说什么也是空口无凭,大臣们不会相信,弹劾只会越加剧烈。朕已经派了御史钦差下到江州去亲自调查此事……沈万年不论是什么身份,他与西梁奸细萧小玉的确关系暧昧,整个江州都知道。等钦差调查清楚,如果他真的没有任何值得指摘之处,朕必然会给他一个公道。这是朝廷上的事,后宫亦不得干政。”
他道:“朕言尽于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就……这样吧。”
萧衍该说的也都说了,该看了也都看了。
事实证明和他想的一样,沈如意来就只是为了沈万年一事。
但愿,她真的只是沈如意。
哪怕,她就是害他功能障碍的那个人,否则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站在她,以及所有人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不会为了她伤害任何一个他的子民。
可事实是,他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沈万年,恨不得杀光所有阻碍在他和她面前的人。
只不过是他知道,他杀了沈万年,他和她也就彻底的完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沈万年的妹妹,她都不会再待在他身边。
只是因为他知道。
……曾几何时,后宫不知凡几的女子他在其中游刃有余,常流连花丛却从来片叶不沾身,但是现在他却为了一个女子牵肠挂肚,卑微的几乎尊严都没有了。
他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该选择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这种状态。
他是大晋的皇帝,他不能失控。
沈如意抬头就见皇帝决绝的表情,心里顿时慌了,松开他的裤腿,顿时改抓变抱,坐地下抱住皇帝的大腿就不撒手。“我信陛下,我信,可你……再不信我了吗?”
她问:“再不喜欢我了吗?”
沈如意脸蛋恢复的很好,已经看不出青紫的痕迹,肤白如玉,眼泪像断了像的珠子似的,如梨花带雨一般。
“朕不想了。”萧衍无奈地道,看得出满面疲倦。“你松手,朕不想叫人弄的你难堪。”
“我不要松手,反正你都不喜欢我了,我还怕什么难堪?!”沈如意只觉心里简直比那变态钟美人戳她那几剪子更令她疼,疼的心都揪起来了。
萧衍怒,想骂她,却突然发现不知该叫她什么名字。
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你还不松开,陈槐——”
“不许叫,不许叫!”沈如意怒从心头起,也顾不得皇帝还是妃子,腾地从地上坐起来上前紧紧抱住皇帝的腰就不撒手,狠劲儿往他怀里挤,他怎么推也推不开。
“你别叫他们来,我求求你了。”她抽抽嗒嗒地道:“你别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了,你怎么能骗人上了贼船,自己就溜了呢?”
这说的是人话?
萧衍也是惊呆了,忘了反抗。
他骗她上贼船?明明是她一句真话没有,那满肚子的心眼儿个顶个儿没浪费,全用他身上了。
早在还未对她动情之前,他一直是知道她不是个善茬,忽悠死人不偿命,连最高尚宫都让她给耍了,不过是后来他色迷心窍,一叶障目,竟完全忘了她那诡谲的心思,多智多谋的。
现在倒好,他一颗心都输里头了,差点儿魂儿都丢了,她居然倒打一耙,自己洗白白跟朵圣洁白莲花一般,反倒他这纯情小少男摇身一变,在她嘴里就成了妥妥的渣男。
骗她上当?
他连**都要被她骗光了好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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