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胜得了沈如意的令,回到万寿宫宴之时,沈夫人和寿安侯夫人已经拍桌子撸袖子,已经是分分钟就冲上前撕扯到一处的架式,沈家和刘董两家身后各自有人站后面撑腰,弄不好就是个大混战,整个长乐宫战火一触即发,其他观战者根本吃饭这件事都给忘了,各种小眼神齐刷刷地对准了闹事中心的旋涡。【】
他遗憾哪,这要不是在他负责的地儿,闹出事儿来头一个找黑锅背的就是自己,他还真想亲眼瞧瞧这几位夫人撕到一处头破血流的壮观场景。
可惜时不我与。
孙胜遥望混乱的战局,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掺和进去。
宫里向来是个局势瞬息万变的地方,多少世家名门冉冉升起,瞬间没落,是个最不能按常理推断的人。
尤其他们那位皇帝,口味之杂就不说了,指不定哪天又看上哪家闺女,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到那时可能一个白眼都被人记恨上,脚下自己踩出来的坑不要太多。
就只说皇帝越发冷峻诡谲的心思,连那些老狐狸大臣们都猜不透。
平日倒是不声不响,也不苛责下人,看上去冷冰冰,但还算得个好主子。但是瞧那对太后果断幽禁的劲儿,和大臣们顶上也半步不让,甚至动用了先帝一朝都不曾动用的廷杖,该下手的时候绝对的不留情,手段强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哪怕皇帝没有牵怒过无辜宫人,孙胜还是不免心生敬畏,知道皇帝宠个女的就宠上天,恨不得天下所有稍有姿色的女子他都避过去,生怕一个不留神将未来的娘娘无形中给得罪了。
要说。刘家董家那可也都是风光一时的外戚,刘太后更是享承明帝一朝繁华,直到这位新皇帝登基日子才越过越不好,董家却是章和帝亲自提上来的,高官厚禄,摆明是要让刘董两家对掐的阵式。
事实证明,董家也的确不负皇帝厚望。死咬刘家不放。把刘家没咬死也弄丢了半条命。
可是最后呢,却是八百年就被摒除在政治中心旋涡中的沈家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之力……
皇帝有钱任性还多情。有什么办法?
宠一个就宠上天,唯一破局就是等什么时候轮到下一个。
正所谓皇帝宠妃轮流做,指不定明年到谁家。皇帝老丈人、大舅哥,那名额是大大的!
孙胜半分不敢耽搁。趁着三方不没混战到一处,见缝插针就将沈夫人给请了出来。忠勇侯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家小婆母真要和人打起来,哪怕她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也是不能独善其身,要冲到第一线的。
沈夫人一听沈妃相请。便不再恋战,趾高气昂地冲着寿安侯夫人那一堆一块抛了个得意的眼神,昂首阔步挺着小胸脯就和孙胜走了。
寿安侯夫人气了个倒仰。脸色都青了,咬牙切齿地冲着沈夫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卖女求荣。也有脸得意!”
永昌侯夫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劝道:“行了,闹到皇上那儿,咱俩家也都落不着好。”
董家一听是这个道理,立马就坐回了原位。
他们也是让寿安侯夫人给骂的热血沸腾、义愤填膺才跟着起哄。人家刘家好歹还有个太后活生生立在后宫——虽然也是形同幽禁,可他们董家……人都没了,就有个外三路的亲戚让董皇后一早给带进宫去,本想着帮忙争宠,谁知道根本就入不了皇帝的眼,有也和没有是一样的。
“反正都落不着好了。”寿安侯夫人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去,椅子猛地晃了晃,好悬没就此碎裂开来。“难道现在龟缩在一边,成天提心吊胆,走路都怕踩死蚂蚁这样,咱就落着好了?”
“大嫂,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要是让沈家给骑在脖子上拉屎,咱还有脸面面对京师这么些个世家大族?”
呕,旁边桌的外命妇有几个心脏的,好悬没让她说吐了。宫宴上吵架就够离谱的,还扯什么屎啊尿啊的,能有点儿当朝太后本家的脸面吗?
永昌侯夫人都忍不住扶额,特么说得大义凛然,好像就没被董家骑在脖子上拉过屎似的。
常言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天大地大,在大晋国土上谁还能有皇帝大?他们老刘家一向自诩天下独一份,连皇室子弟都不看在眼里,现在不还是让人皇帝收拾的服服帖帖,他们捧上天的太后都被软禁了,还得瑟什么呀?
普天之下还有哪个不知道他们这皇帝想一出是一出,宠上沈妃,就连沈妃放的屁都是香的,更不要说人家一门二后的娘家沈氏一族了,也就寿安侯夫人个拎不清的,胆敢在万寿宫宴上叫嚣。
皇帝是个护短的,沈万年搅进买凶杀人案,明明锦衣卫里都有证据,是要定忠勇侯的罪了,生生就那么凭空抹去,当什么事儿没有,人家大摇大摆地脱身,高居庙堂之上。
“你可就闭嘴吧,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怕流言传不到皇上耳朵里!?”永昌侯夫人斥道,只觉得脑瓜仁一阵阵地抽疼。
旁人躲沈家还尚嫌不及,也就寿安侯夫人脑子自小估计是骑马骑多了,让马带驴给踢坏了。
问题是她脑袋瓜子再不好使,难道寿安侯就没告诫过她,让她最近消停些,别乍眼?
一想起寿安侯那个小叔子,永昌侯夫人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要说这对夫妻俩,当真是天上一对秃尾巴鸟,地下一双烂树根,个顶个儿的脾气火爆,脑袋瓜子一根筋,有勇无谋全靠大嗓门。
家门何其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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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沈夫人和忠勇侯夫人请到偏殿,沈如意并未直接在暖阁相见,而是吩咐宫人们好茶好点的侍侯着,全跟没这俩人什么事一样,她在暖阁该怎样还怎样。瞪着一双美眸,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苏迎。
这个娘娘腔,居然是她……
也对,她就是女人啊,肯定娘到没边儿。
“这回你总算信了我吧?我跟你说,以后刘董两家且有得折腾呢。”苏迎扯动嘴角,无奈地一笑。斯文俊秀的脸上竟生生让他挤出一股我见犹怜的味道。“其实你早就信了。只是心里说服不了自己。”
“你还需要其它别的什么证据吗?任何你经历过的一切,你和小皇帝大婚初|夜,还有重生萧小玉和皇帝第一次的姿势——”
“为什么都是这种限|制级的话题……”沈如意抚额。
“这些旁人肯定是不知道啊。”苏迎坦荡荡地摊手,“如果你需要我更多举证,别的我也可以啊,比如小树林里还有一袋三十两的银子没被皇帝发现给挖出来呢。”
“……”好吧。她彻底相信了。
他不说,她都快要忘了好么?
沈如意算看出来了。苏迎进门时哆哆嗦嗦扭扭捏捏分明是又害臊,又忐忑,生怕她不信他,现在笃定她相信他了。就开始趾高气昂,吊起来卖的节奏,很有几分稳居上风的架式十足。
原来她也有这么欠欠的表情。让人看上去就想揍一拳。
好吧,她现在算是彻底直观地了解到平日气的皇帝牙痒痒。恨不得扑上来狠咬她一口的那种迫切心情。
“你说……我什么时候死的?”沈如意突然问。
“章和十一年四月二十六,”苏迎叹了口气,又眼泪巴巴地望过去。“我可不想顶着这张脸,这副身体活着——不过既然我回来了,就断断没有让我自己再死一次的理由!”
“我、们,只要把后年四月二十六那天的死劫躲过去了,就没我什么事了!”
说到这里,苏迎突然士气满满,只有这个时候,沈如意觉得他身上还有那么一丢丢男子汉气慨,看着不那么让人觉得别扭。
沈如意叹了口气,“我向皇上开口,把你从东宫要过来——”
“不要!”苏迎突地尖叫,双手捂脸。
可是哪怕他动作再快,沈如意还是看到了他脸红通通一片,满目羞涩:“我不要,我可不要他看到我这副德性!你不要,我是不认的啊!”
沈如意一噎,好吧,样子确实是猥琐了些,感觉怪异了点儿,估计皇帝知道后,会不那么舒坦一丢丢……
可是,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撂挑子真的好吗?刚才口口声声的,二人齐心合力断金呢,誓言扔也扔的太快了!
“你就窝东宫里?还是我给你调其他地方?”
苏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委实大了些,嗫嗫地道:“你自己想想也能明白我的感受,这么个身体,怎么见他?不管他是个什么观感,我是立马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我了解。”
苏迎心道,废话,你不是我?你还能不了解?
别说公开他的身份在豹房他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下去,就是隐姓埋名作个名副其实的小太监,只要萧衍在身边,她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臊也能臊死他!
“总之避过那一天,你活着,我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结局皆大欢喜。”
“话说,”他突然皱眉,“你怎么不问刺驾的是谁?”
“……是谁?”沈如意眯起眼,她能说么,她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仔细想这个问题。
“你不是说你替皇上挡了一刀就死了,难道当时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苏迎指了指太阳穴,意思是脑子啊。
“明年年底的时候,西梁会再次犯境,陆续十几场小规模的骚扰边境,还有南燕小动作不断,似乎也看西梁闹事是大是小再见机行事,只是大晋内部还算安稳,没大的天灾**。”
“刺驾,在我看来可能是外部势力渗入,想让大晋群龙无首,趁机大举来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内部之争。”
苏迎忽地压低了声音:
“刘董两家别看以前掐的欢,自打沈家冒出头来,这俩家可算是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友好地携起了手,互动很是频繁。”他道:“在不说和尚的幻象里也好,还是真正存在过的也好,新皇帝登基,变了天,但天也没塌。只不过现在董氏不在了,只有个刘太后。”
“而皇上和刘太后的关系始终不见好转,刘太后也好,董家也好,铤而走险拥立新君,也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沈如意垂眸,她听明白了,苏迎的意思还是内部争斗的可能更大一些。
毕竟,皇帝出巡的路线也不是事先公告天下,大多是秘密行进的。能将线路打探出来,再行布置就已经是一件难事,结果是她为求皇帝挡刀死了就可以知道,必定是攻到了皇帝眼皮子底下,近在眉睫的情况下,她无可奈何之下才会宁愿一死以保持皇帝。
“你的意思,是……仁寿宫?”
苏迎耸肩,“明年太后和皇帝会闹的更僵,曾经一度太后想要示好,皇帝顺水推舟也想缓和彼此的关系,毕竟皇家的亲眷关系,为天下所瞩目,大臣们也都死死盯着,皇帝也不敢做太出格。”
“人,其实就是那么现实。董氏死了,董家有心无力,没人牵头谁敢打刺王杀驾的主意?如果董氏还活着,她翻出天来我都信。而刘家就不一样了,刘太后还在宫里,哪怕和皇帝撕破脸,身份也在那儿摆着,想要在刘家一呼百应,是太简单的一件事了。”
“你觉得呢?”
沈如意笑了,“我觉得怎么样又能如何?全凭你一张嘴,我捅到皇帝那儿去也全靠一张嘴。他倒是会信我,可是无凭无据,他要怎么治刘家?”
“只能像你说的,坐等。守株待兔,只得到那时候,提醒皇帝顺藤摸瓜了。”
苏迎直点头,和自己说事儿就是省事,说上句就知道下句,省时省力更省心。
“刘太后扶持太子,想必不会一点风声都不漏。正好重生后我就到了东宫这小太监身上……我也不想回皇上身边,就索性待在东宫里中,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也好及时通知你一声,早有防范。”
“你看,如何?”他问。
沈如意默,她虽不赞同,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现在一举一动都受到各方瞩目,尤其皇帝监视的小眼神像黏到她身上了一样。
她就是调个宫人到身边,都不一定会折腾出什么事来,更不要说东宫太子身边的人了,这么暧昧的地方,随随便便都能传出来她杀害太子的一万八千种方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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