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睁着一双黑漆漆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了司徒文片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赦儿要大大的娃娃,但是……嗯,不要太重了,我抱不动。【】”
司徒文瞟一眼实打实纯金无比的娃娃,这是他自己庄子里赚来的金子,因考虑到贾赦的年纪,不过用了五十两金子,眼眸含笑,“等赦儿大了,就抱得动了!”边说边把稍稍揽紧贾赦,让他把头靠近自己的胸口。
周围的呼出的气息相交融,对于伺候司徒文的宫侍来说都是极大的煎熬。因为天花会传染,哪怕已经染过天花。但是司徒文依旧我行我素。
“来,赦儿喝药。”把人揽入怀中,调整了舒适的角度,司徒文一口一口的喂贾赦喝药。
贾赦也很听话的喝药,因为他知道只有喝完药才好得快,在家里祖父就是这样教育他的。在这里,更是漂亮的太子哥哥亲手喂他喝药,连苦苦的药喝起来都是甜甜的,大皇子哥哥说了这就叫做---秀色可餐!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说完这话,大皇子哥哥就鼻青脸肿成猪头了,但是……贾赦眯着眼,在蹭蹭司徒文,总觉得没有说错呢。
他太子哥哥就是好看,特别的下饭!
但是浑身都在闹,不停话,怎么都咽不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喉咙卡住。
“噗……咳咳……”
司徒文忙接过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去贾赦嘴边的污物,满是心疼,“赦儿不急,我们慢慢喝。”
“嗯。”贾赦往司徒文怀里蹭了蹭,委屈,“太子哥哥,我很乖,但是药不听话!”
“所以啊--”司徒文慢慢拍着贾赦的背,轻声安抚着,“我们要把很多很多的药合起来熬成一小碗,是不是?这就是对药不听话的惩罚,把它又煎又熬!”
宫侍们默默后退一步。他们原本担忧太子殿下,但是如今相比起来,还是对贾赦未来常识深深的忧患起来。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解释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
“那我们在煎一下下,”贾赦微微扭头,看着药碗所在,“把它熬成小小一口,我马上用力吞下,就没事了!”
“嗯,再去熬一碗。”司徒文看了一眼汤嬷嬷。
汤嬷嬷领命而去。
好不容易喝了半碗药,司徒文把人哄睡,拿着极软的丝巾,细细的拧净了水慢慢擦着贾赦的身子,小心翼翼的从痘包上慢慢而过,仔细擦好,立刻掩进被子里,又拿来药膏,慢慢的涂擦。而被他擦拭身体的贾赦,嘴角挂着微笑,睡得正甜,只不过时不时犯痒了要抓一下。
司徒文嘴角挂着笑,一次次都在贾赦挥舞前拦下,牵着贾赦的手。司徒文擦得很仔细,很慢,也不说话。
司徒毅站在门口,看了老半天,只觉得自己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只能傻傻站着,看着夕阳将要西下,实在受不住了,才踏进来。
身上戴着预防的棉布,司徒毅艰难的开口,“三方都在彻查,但是不论后宫还是贾府后院都貌似挺干净的,唯一有大端倪的就是送贾赦过来的小厮说他们那天马车被一个留脓包的和尚还有个很邋遢瘸腿的道士撞到过。”
“和尚,道士?”司徒文每说一个字,心都要跳动一下。
“嗯,据说这两人还去荣国府门前装神弄鬼,被国公夫人下令丢兵马司去了。”司徒毅说着自己知道的情报。他不像司徒文整日守着贾赦,自己虽然打着避痘的名号,不过试探一下司徒文之前说谈的“合作”是真是假。另外,能光明正大的翘课也不容易啊,听过闻雅的在回头被太傅教导,呵呵……
司徒文没有说话,继续擦,最后放下贾赦的手臂,帮人掖了掖被角,看向床上面色泛红但是开始结痂的贾赦,转身一张脸全无一点笑意,神色庄重肃穆,整个人若带了层冰霜,泛着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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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怎么样了?”乾熙帝站在京郊点将台上看着下面训练有素身强体壮的士兵,遥望皇城所在,问道。
“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无碍,因太子关爱臣子的仁爱之心连着赦小公子的病情都好些了,痂盖已经开始脱落了。”戴权满脸笑意,“再过段时日,就好彻底了。”
语序一换,这话便听的十分顺耳。
“嗯。”乾熙帝自从接到信报一直紧绷的连也终于缓和下来,带上了几分笑意。宫中见喜原本就让他尤为不满,何况此事源于荣国府。区区一个臣子,他不追究其罪,已经是法外开恩。
故此,在接到东宫避痘,司徒文,还有司徒毅,他如今养大的两个儿子都在,那一瞬间他是满怀愤怒,可司徒文来信,却又让他满怀欣慰。
他的阿成已经长大了,会替他这个父皇办事了。
“等那小子好了,让他也跟着阿成出来城外迎接,另把这个消息告诉老贾,让他也开心开心,好好的养伤。”说道最后,乾熙帝眉头紧蹙,脑海里一瞬间掠过了知晓自己不良于行将要与轮椅相伴的荣国公贾源瞬间苍老十几岁的面庞。
此战能够如此之快不到一年就将叛军主力歼灭,功劳最大的是贾源,但谁知上一次偷袭粮草受伤未痊愈,后军营中有刺客来袭,为护驾而再一次受伤,从此后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贾源以身相护,宫中太子亦护贾赦,传出来也只会是君臣得宜的美称,说的是皇家仁慈。士林中已经在不断的赞誉君有德臣之忠,君臣相守定华晋安宁。
在不远处点将台下,贾源被人推出来晒晒太阳,散散心。
“赦儿还没有消息吗?”虽然所有人都瞒着他,但是都已经回到京郊兵营,兵营对于他来说就是情报网,他要得个消息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贾源朝自己的亲兵开口询问道,带着眷恋的神色看着训练礼仪准备五日后吉时入京的士兵们。他也想着骑马入京,不为其他,就是想跟自己的小孙孙面前享受一回崇拜的目光,好让他在其他同龄人里能够自豪的说--“看,那是我祖父,大英雄!”
一辈子出生入死,战乱时候为国为荣国府权势,到老了,也想任性那么一次。
可惜……手默默撑着轮椅,贾源长长的叹口气。
“回老爷的话,兄弟们探不进东宫,守门的侍卫只传出消息赦少爷痂盖已经脱落,想必快大好了。”
“太子殿下啊……”贾源一想起那个若天人般又聪慧非常的太子殿下,心没来由的一慌,正预说话,远远的看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戴权过来,止住了话题,眯着眼,开始惬意的晒太阳。
戴权悄声走近,看着贾源忽地睁开眼睛,一双鹰眼带着锐利的神色朝他刺过来,不由的嘴角笑了笑,“将军您还是如此的机警。”
“习惯了,戴公公没吓着你吧,我们大老粗的都是提着脑袋的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贾源笑笑,后面的含义不言而喻。
戴权严肃的比划个卡脖子的动作,表示自己知晓,他本就与贾源关系不错,这大半多年相处下来不过更加熟稔,随后上前几步将宫中得到的消息反馈给贾源,恭喜道:“将军赦公子不仅安然无恙,您回家还多了一个嫡长孙女……一个孙子。”不晓得贾源对于庶出的孩子如何,但是想想贾代善将近三十而立,膝下还只有一宝贝疙瘩,便小心翼翼的将刚出的庶子也添了上去。
一想到后院的事情,贾源面色一沉,对自家儿子就带了一丝的不喜。若不是他还要留在战场处理战争的后续问题,他知道事情的当日就会把人揍的下不来床。看看这后院,一个字乱,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了,如何管三军。圣人说齐家治国才平天下。连家都不稳的家伙!
对儿子不喜,连带着对儿媳也多了一份不满。他们两老的也都算英明,没插手过小两口过日子,谁知道这两人明明都是一手好牌的,却都越过越糊涂。气不过了说几句,还都白眼狼似的心里埋怨。
说他木匠,时不时的露一手鬼斧神工的雕刻绝活又怎么了?都是一同发家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不过第二代小辈的端什么国公爷的架子,还说什么要脸面,哼!
要端也该是大孙子啊~老话说三代才能看家族啊。
贾源这般想着,心情好了许多,他就是严儿子疼孙子了,他还等着等孙子大婚,亲手打一架百子千孙拔步床。对于戴权恭喜并不怎么在意,多子多福是不错,但是也要看两人娘干的好事,弄得个个早产。
“同喜同喜,日后孩子满月了,戴公公一定要赏脸来喝一杯。”贾源笑笑,“赦儿这孩子得天家恩宠之盛,还望戴公公多多提点提点。”边说边示意亲兵将荷包递过去。
“多谢国公爷,奴才到时定要上门掏一杯水酒。”戴权并未推辞,收下之后,说了到来的正事,“皇上下令,城门迎接的时候让赦公子也一块来呢!”
“什么?”贾源闻言一颤。
“皇上知道将军您的念想,这不给赦公子找个好位置,将军您可要精神振作起来!”
“臣多谢皇上,皇恩浩荡啊!”贾源呆滞不过一瞬,脑海浮现种种背后的权衡之术,但是却也真心诚意的想要下拜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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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大吉大利之日,帝驾归京,大军班师回朝,举国同欢,京城百姓十里相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但除了司徒文,一张俊脸板着冷酷至极。
一来,贾源此后无法行走,贾赦压根不知道。
二来,他就要见到皇帝了。他压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宠过他,算计过他的父皇。好皇帝并不定是好父亲。而且相比其他皇弟,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他亦然是过多的偏袒与他。
因此之爱,故而日后才更加的伤心。
“我祖父是大将军,可厉害了。”贾赦兴奋的念叨,“他手下有好多好多的兵哥哥,都能把我抛起来玩!”
“嗯,赦儿祖父很厉害。”司徒文看着太子驾撵离城外越近,心越乱,拉着贾赦说好些话,转移自己的思绪,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忙问,“芸嬷嬷教你的行礼请安的规矩还记得吗?”他还记得上辈子,赦儿与父皇相见,可是被吓着捂住屁股,因为皇帝身穿铠甲就让他想到每逢过年才回来的贾代善。
“嗯,我昨天练习了好多遍。”贾赦郑重的点点头,“嬷嬷说皇上很重视规矩,不能出错的,要不然以后就再也吃不到桂花糕了。”
“你啊~”司徒文失笑,又带着人温习了几遍,“草民贾赦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并教导说几句喜庆的话。
半个时辰之后。
司徒文看着帝王的卤簿由远及近,慢慢而来,蟠龙伞盖香案、威仪的开道骑兵、导驾的官员……无一不端庄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古朴欢庆的乐声渐起,城门大开,所有人都叩首,山呼万岁迎帝王之军。
乾熙帝祭祀之后,看着一身吉服的立在众首的儿子,嘴角不自禁的露出笑意。其实听说贾源时常炫起自家孙子夸祖父的神色,心里也十分骐骥有一天,他儿子也露出一丝小儿情态--你欺负我,孤要回家找父皇!
若是司徒文知晓此时乾熙帝的心态,不免要自嘲的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因为,他们最初的分歧就源于这。昔年悉心教导他要努力成材,没有任性权利,凡是要深思熟虑的帝王有一日竟会指着他呵斥说他太过完美无缺,让他找不到为父的那种喜悦。
“儿臣恭迎父皇。”司徒文看着眼前正年富力强的帝王,千言万语汇成最为简单的一句话。
司徒毅哑然,他还以为司徒文会先父慈子孝,夸夸皇帝,在夸耀三军,都害他昨晚连夜派人抓刀写了些吉祥的话语,但谁知就如此简单一句话。
他又不蠢得会众目睽睽之下抢太子爷的风头,也就随之下跪,附和了一句。
看着两人接连下跪,贾赦也慢吞吞的跪下。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多人,其实很害怕,尤其是那个穿黄衣服的,长的好凶的样子,不苟言笑的比他父亲还厉害。
“草……草……”脑子一片空白,贾赦纠结了许久一个词也说不出来。
先前受三军膜拜蓬发出豪情壮志的乾熙帝看着跪下的贾赦眉头一簇,但想起对方素来宠孙子的祖父,一息之间,原本紧蹙的眉毛已经舒展开来,刚准备开口让人起来,就听对方皱着脸,小声哀求道:“皇……皇……”贾赦嘴巴张了张,到底是上还是下啊,咬牙着坦诚,“好多人我怕,忘记了,你……您不要没收我糕点,好不好?”
乾熙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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