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尘缘(下)

  少女也是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在那屋外的微笑,并不只是一个偶然。【】在这些日日夜夜里,他们恐怕向着许许多多的陌生年轻人,都投去了真挚的微笑吧。或许在他们的脑海中,曾经路过的年轻人们,都是他们幻想中的孩子?

  黄昏时分,少女便是躺在一间精致的房间内。她细细体会着今日的感触,对两个老者,不由得产生了初步的感情。从未有过的舒适之感,充斥在少女全身。而后她微微闭上双眼,想要暂作歇息。

  然而刚一闭眼,她的脑海中便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十数分钟前,那老夫人所做的佳肴。紧接着,那曾经于厨房中不断忙碌如同仙子般的娘亲身影,便是随即出现。

  在梦境中的少女,试图去抓住娘亲那白皙的双手与动人的身姿,可惜总是徒劳无果。

  少女惊醒过来,她果然还是多愁善感的。仅仅只是因为那婆婆的饭菜里有着浓重的乡土气息,她竟然便是思念起了逝去的娘亲。从这点上讲,那婆婆的厨艺,虽不如曾经娘亲所做的那般鲜美,但也是独具特色。

  也正是这个缘由,少女对于老妇人的好感,又是增强了几分。看来她可以在这里多留些时日的,这可是难以获得的放松机会。

  然而也在此刻,少女却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只让得她直接站立而起,警惕着四周。这种感觉,与天海村遭受屠戮之前的感触,竟然是那么的相似

  身形微动,少女便是飘身而出,来到了简洁却是宽阔的大厅。少女的不断地打量着四周,却是没有发现意料中的状况。少女刚对自己的直觉有所察觉,却是忽然见到,那坐立于木凳上瘦小的老翁,竟然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而那老妇人,恰好坐在老翁的身旁,毫无疑问,她也是看到了这样残酷的一幕。

  少女急忙赶至老翁身旁,想要采取些挽救措施。但她随即愁眉不展,她终究是来迟了,因为老翁已然失去了脉搏。就在刚才,老翁显然已是逝世。

  少女半跪在地上,头向下沉,面色难看,这番情景下,她不知该怎样去安慰老妇人。生死相伴的丈夫忽然离去,她怕是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吧?

  然而老妇人却没有少女想象中那声嘶力竭的呼喊,亦或是或是呆滞发愣。看着老翁倒地的躯体,她仍旧是一脸平静。

  在少女不解的目光下,老妇人只是将老翁的身体缓缓放回了木凳上,而后,她轻声一叹:“悲伤与喜悦,都将离我们而去。”

  老妇人的眼眸中没有泪花,声音也如平常那般平和慈祥,嘴角甚至荡漾出微笑。她的态度与举止,根本不像是眼看着丈夫的逝世,仿佛是在面对一件极其平常之事。

  少女忽然是明白了,看来老妇人早已预料到了今天,因而外表上如此镇定。老翁的衰老,应当不是一月两月乃至一年两年的事了。在平常的生活中,他们恐怕也是在一起承担着这份伤痛吧。

  少女感到有些犹疑,若是老妇人想不开,而去自杀,去追随老翁,那么她是否应该阻止呢?

  老妇人似是察觉到了少女的不安与犹疑,她仍旧是和善一笑:“真是善良的孩子啊。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主动去自杀的,虽然今日之内,我也会随他而去。到时候,你便将我与他,一起埋葬在一处冰原上吧。我和他已经经历了世间所有的风风雨雨,已是没有遗憾了,你也不必为我感伤。”

  少女很是不解,老妇人身体极佳,根本没有什么疾病,若无意外,至少还能活二十年的。若是不自取性命,今日之内,她又怎会无缘无故的离世?

  看来这位婆婆只是想让自己安心罢了。思考良久,少女还是决定阻止她自杀,眼睁睁地看着鲜活的生命自眼前消失,她终究还是难以容忍。

  少女只能在心中有所期待,或许几日之后老婆婆便会想开了?凭借他们家的财富,维持生计定然没有问题。

  夜幕降临,少女一直防止着老妇人做傻事,她那全神贯注的模样,生怕老妇人受到一丝伤害。

  但对于少女的做法,老妇人则只是轻笑着,也并没有劝少女放弃亦或是让她不要再管自己的打算。

  老妇人只是静坐在老翁的身躯旁,面上祥和宁静。烛火的灯光不断闪烁着,照亮着老妇人老翁的躯体。

  少女在那烛火的光芒中,却仿佛见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站在左右两边,彼此的眼眸中,是脉脉含情的目光。少女知道他们在眉目传情,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表达些什么。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临近午夜时分。在这期间,老妇人只是静静地坐在木凳上,少女没有见到她有何自杀的倾向。

  少女忽是松了口气,今日总算是要过去了,她可很少觉得黑夜是如此漫长的。前几年间,她都享受于纵横在暗夜中,那仿佛便是专属于她的天下。值得庆幸,这位婆婆终究还是想通了,殉情并不是表达真爱的唯一手段。

  忽然间,在今日的最后时刻,也是正值两日交替的时刻,少女却是骇然发觉,老妇人的头部,竟然是无力地靠在了旁边老翁的肩上

  少女感到不妙,连忙快步赶过去。随即她感到难以置信

  老婆婆的身上并无外伤,也没有什么中毒得病的痕迹,她竟然就是这样,毫无征兆的无缘无故地失去了气息

  呆滞在原地,少女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样的事件,即使已算是见多识广的她,仍然是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她扫过老妇人安详沉睡的面庞,忽是一叹,难道这位婆婆,竟然是预知到了天命所在吗?连上天都在协助她追随丈夫而去?

  少女猛地甩了甩头,她也是糊涂了啊,这般事件,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在这种时刻,她也只能把这般不可思议的现象,归结于此种未知缘由了。

  一处冰原上,银发少女怀抱着老妇老翁冰冷下来了的躯体。四周又开始下着冰冷的雪花,她不禁长叹一声,而后她的周身,便是凝聚出了丝丝剑气。伴随着她左手食指向下一挥,剑气便皆是穿透了坚硬而又顽强的冰地。在先天剑气的不断碰撞下,冰地很快就是被开拓出了一大块空地。

  抬头仰望着白雪皑皑之景,略是停顿了片刻,少女便是将这对老夫妻的躯体安放了下来。

  在这个地方,他们将陷入永恒的长眠。若是真有那传说中的冥域,那么也希望他们能如同生前一样,继续在一起。

  少女感慨,算算时间,遇上这对老夫妻,也才不过数个时辰。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也算是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温馨与宁静。

  只是她心中也有着不安,似乎凡是与自己较为亲密之人,都躲不过悲伤的厄运?难道一切的缘由,竟是在于她吗?她不确定这个想法,因为她无法知晓,若是今日她没有遇上这对夫妻,他们的命运是否也会如此。

  半晌,折颜忽是冷然一笑:“不再与任何人有所亲近,那么不管我的想法是否属实,那么也是无所谓了。”

  总是埋葬让自己心灵触动过之人,这种厄运,她可不想再承受只是此刻的她却是忘记了,她还远没有达到冷血无情的地步,她的心灵,总是会有被触动的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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