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府的日子,那是一片难以走出来的沼泽地,每一步,走的艰难,受尽白眼,冷落和欺凌。【】
四夫人——死夫人。
每每柳心眉靠在门边看着她的脸,就不禁咬着唇,心里说着这句话。
在外人看来羡慕的贾府内,她们却过着连乞讨都不如的日子。
经常,她不小心碰到娘亲的身子,总能听到她轻轻的抽吸声,清早,娘穿衣的时候,她微睁开眼,便能看到母亲身上的鞭痕,新的旧的混杂,深深浅浅的伤痕,她就那样看着,然后在母亲将要转身的时候,快速的闭上,感觉母亲用略微粗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直到有一天,她小心的绕着贾府找娘亲,看到被四夫人吊着,打着的娘亲,发出凄厉的喊声。
那时她才知道,四夫人没有孩子,想过继一个,于是便在贾老爷喝醉的时候,将娘亲送了上去,不曾想娘亲肚子不争气,得了个女孩,更甚的是,分了四夫人一些恩宠,四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都怪怨在娘亲的身上,每每深夜独对窗门,便生出阵阵的恨意来。
其实老爷对娘亲早有意,如此做,不过是将所有都怪怨在酒后乱情而已。
可是娘亲说,那日,虽然喝了酒,可是老爷喊的却也是她的名字。
她那时也曾问过娘亲,为何不离开,娘亲的眸色暗垂,许久,开口道“要是老爷有什么吩咐呢。”
一夜欢宠,几句关切的话语,几分和善的笑意,换得了娘亲的心,无论外人如何待她,她终究相信,老爷心里有她。
她那时便知道,一分藏在心底的爱,卑微的爱,是什么都换不得的。
她的身上有一把匕首,一把能使她安心的匕首,是她在街上一日用三个铜板买的,她总觉得有遭一日会用上。
她还记得,那日,她终于等到机会了。
那是个炎热的天,汗沾在身上湿津津,四夫人坐着黄包车出行,她和小玉小跑随行,天很热,黄包车师父跑不动了,步子变的越来越慢,在那个坡上,怎么都拉不动,四夫人摇着扇子道“师父,行不行啊,你们过去帮忙。”
话说,这是坐着四夫人,如若换成别人,她还真的帮了,她只是假意将手搭着,四夫人对黄包车师父骂骂咧咧,黄包车师父腾了一只手擦汗,手一滑,车子就像后倒着,四夫人一脸惊恐,回头看看后面,再伸手道“快救我。救我。”
心眉看着一脸害怕的黄包车夫,玉儿叫着追了下去,她站在黄包车师父跟前,轻轻的张口道“还不快跑,站在这儿等什么”
黄包车师父擦了擦此刻额头冒出来的虚汗,才撒腿跑了。
四夫人没有死,但是跌的昏了过去,还不知道情况,心眉和玉儿扶起四夫人的时候,心眉就想,绝对不能让她醒过来,不能。
玉儿背着四夫人,她在身后扶着,三人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玉儿瘦弱,四夫人身上的肉可不少,背一小段,便背不动了,她看到一个人少的小巷,对着玉儿道“背着怪沉的,你把夫人放下,你去请大夫。”
过小巷的时候,心眉瞅了瞅没有过来的人,便从怀间取出匕首里,刺在了四夫人的背上,四夫人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已经去了黄泉路,玉儿感觉自己脖颈的热流,还没转身,便看的有血流在她的衣襟,将她淡粉色的衣服染的透红。
玉儿将背上的夫人放下,害怕的看着她,道“心眉,你。。。”“玉儿,我本不想杀你,奈何你看见了。”
她一手拽着玉儿,一手捂着她的嘴,玉儿的求救声在柳心眉的手下变成了呜咽声,她最终一闭眼,将插过四夫人的刀再次插入玉儿的胸膛,看着死了的两人,心眉低头看着还在滴血的匕首,将匕首扔了出去,稍回过神来,才看到站在巷口,手里拿着花生的朱贵,他手中的花生骨碌碌的滚开。
朱贵站在巷口喊了声“心眉。”然后他竟然跑开了。
他说,那天看着站在那儿的她,着实吓人。
朱贵也不傻,他早就想得到心眉,但是不敢动手,这一下,让他抓住了空子。
他说,那件事,他告诉了家人。然后还说若她乖乖从他,他什么都不会说,权当那天眼瞎了,可却每每用此事来威胁她。
柳心眉动了动身子,回过神来,浴桶里已经不冒热气了,她打了个寒战,从浴桶内出来。
时光不曾逆袭,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柳心眉还是会将刀子毫不犹豫的插在四夫人的身上。
那天蜷缩在角落里,黑暗中只闻的狗吠声,双臂环抱自己的腿,整个人如秋日的残叶在不住的颤抖,只是用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借着淡淡的月光,还的看到自己手上已然干涸的血渍。
“巧儿。”柳心眉大声唤了一声,抬眼时眸里的凄楚已尽数抹去。
约定的期限已到,高岚在如磬楼二层原先的地方等秦子明,口渴一壶茶水饮尽,却不曾见到秦子明的身影。
她走到窗前,低头看了看自己荷包旁的一绺已然有了七个疙瘩。
在这里,已经过了七日了。
秦子明伸手推了推那扇仿佛一碰就会掉下来的门,下一秒,便感知耳旁急劲的风拂过耳鬓。
他侧身,闭眼,手指一伸,稳稳的接住了射过来的飞镖。笑着,推门而入。
尽管天明,屋内却很昏暗,炕上坐在一个人,看不得容颜,只是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身侧放着一个酒壶。
“若那镖上有毒呢?”声音有些偏老,男人取过旁边的酒壶喝了一口,问。
走向老人的秦子明脸上笑意降了下来。
“再亲近的人都不要相信,这样你才能活下去。”老人并没有抬头看秦子明脸上的表情,而昏暗的光线却不及他眼眸的浑浊。
“师父,徒儿知道了。”秦子明躬身道。然后他坐在师父的对面,从怀里掏出包好的牛肉和馒头,放好,然后将打好的酒倒于师父的旧酒壶里。
老人不再言语,伸出手,取了牛肉,放于嘴中,细细的咀嚼起来,一口酒,一口肉,吃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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