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有个孩子生了病,让大夫瞧瞧,看看需不需要送到医馆去。【】我去找找太子殿下在何处。”待浅音走到了面前,云裳才轻声吩咐着。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闻言,呆呆地望着云裳,声音带着几分轻颤:“你是太子妃”
云裳轻轻颔首,温和地笑了笑道:“是,我是太子妃,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只是你家孩子淋了雨,有些发热,若是不赶紧医治,只怕会有危险。这是我的丫鬟,她带了大夫来,待会儿将你和孩子送到医馆之中,医馆中准备了药和干净的衣裳。”
那妇人闻言,眼中的泪便突然滚落了下来,连忙跪倒在地,连连道:“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云裳将她扶了起来,才道:“到了医馆你也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喝完药防止自己也病了,你若是病了,谁来照看孩子”
妇人含着泪应了声,抬起手用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又给云裳指了一个方向:“太子殿下在那边呢方才有人在一个尚未修好的棚屋之下躲雨,被垮塌的棚屋压住了腿,太子殿下正在那边救人呢。”
云裳闻言,便连忙道了声:“多谢。”便从马车上取了伞,匆匆踏入了雨中,往那妇人指的方向去了。
宁浅让人将那妇人和孩子扶了起来,画儿见云裳走了出去,便也连忙拿了伞跟了上去。
那妇人指着的方向是城门的西南边,云裳先前曾听洛轻言说起过,他下令在城外二三里地的地方建了些棚屋,好安置难民。只是尚未建成,便遇上了这场大雨,恐怕是那些难民遇上了大雨,无处可去,便想在那尚未建好的棚屋下躲雨,推挤之间,将棚屋给挤塌了。
云裳走了一段距离,便瞧见了三四排棚屋,许多棚屋只是刚刚搭了起来,上面的茅草尚未覆完。倒是有一两间勉勉强强覆了大半的茅草,勉强可以躲一躲雨。
云裳刚走到最后一排,便也是最完整的那一排,便瞧见棚屋中挤满了人,且多是男子,原本正在棚屋中躲着雨闲谈着,见到云裳,便都看了过来。
云裳蹙了蹙眉,便听见他们窃窃私语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云裳本也练过武,耳力比寻常人好一些,且这些人说话也似乎并未避着她,声音亦是不小,“瞧那小娘子穿的这样华贵,应该是有钱人家的,若是抢了来”
云裳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几分,那些人却从地上站起了身来,拍了拍手,朝着云裳围了过来。云裳停住了脚步,冷笑了一声:“太子妃你们也敢动,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太子妃”那群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若你是太子妃,那我不是皇帝了太子妃怎么会在下雨天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我瞧着啊,定然也是锦城里面那个楼里面的妓儿,瞧这模样,我一辈子也没遇见过这么漂亮的。”
为首的男子是个黑瘦黑瘦的男子,衣着在这群人中尚算得上是整齐的,云裳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冷笑了一声,却仍旧举着伞静静地站在雨中,不急不躁,面色平静淡漠,像极了一幅恬淡的水墨画。
“上”那男子一声令下,周围的人便都围了上来,画儿扔掉手中的油纸伞,伸手揽住云裳的腰,纵身一跃,便脱离了那群人的围困。
而后周围便出现了数十个黑衣人,将那群人围了起来。
云裳眸色淡淡地扫过已经面露恐惧的难民,才淡淡地道:“别伤的太重了。”不然待会儿还得浪费药材。
云裳暗自在心中道,这些个难民虽然可怜,可因着窘迫,变成了这番模样,若今日出现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只怕会让他们得逞了。
云裳冷笑了一声:“全部抓到大牢中拘着去,牢中能够避雨,还有牢饭吃,最适合你们了。”
说完,云裳便转身朝着前面走去。
走了没多远,就瞧见了洛轻言站在雨中,没有打伞,连先前云裳让侍从专程拿上的斗篷也不知哪儿去了。柳吟风也在,正在同洛轻言说着什么。
云裳便加快了速度,走了过去。
洛轻言正说这话,手抬起来正比划着什么,便瞧见了云裳,手顿在半空中,才缓缓收了起来,朝着云裳走了过来。
柳吟风愣了愣,亦是转过了身来。
洛轻言在云裳面前站定,看了看云裳的打扮,才轻声道:“进宫去了”
云裳将伞朝着洛轻言挪了挪,轻轻颔首道:“去求了陛下的圣旨,让城中的医馆和大夫无条件接治生病的难民,所有的银钱,便从此前我们筹集到的那些银钱中出。”
说完,目光便扫向了一旁垮塌的棚屋旁刚刚被救出来的难民,侍卫正在为他包扎伤口,云裳便扬声道:“将他送到城门口吧,浅音在,交给浅音,她自会安排送去医馆的。”
侍卫应了声,云裳才又道:“我命人在医馆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布衣,殿下瞧瞧可还欠缺些什么,我立马命人从城中调集了送过来。”
洛轻言望向一旁的柳吟风,“你觉着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柳吟风想了想才道:“如今倒是大部分难民都寻到了躲雨的地方,已经生病的难民可以送到医馆,但是其它的难民瞧着并未有明显的症状,却也可以熬一些姜汤来给他们服了,防止病人越来越多。”
云裳轻轻颔首道:“还是柳公子想得周全,我立马便命人去做。”
云裳便吩咐了暗卫回去传话,一旁有一个侍从走到洛轻言身边,看了一眼云裳,便同洛轻言咬了会儿耳朵,云裳察觉到洛轻言看了她一眼,便转过了头,神情冷了几分,声音亦是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便照着太子妃说的做。”
那侍从才连忙应了,快步退了下去。
云裳便知晓只怕是来禀报方才发生的那事情,只装作不知,又轻声道:“只是若这雨一直下下去的话,便也难办,不如我将府中的守卫都叫来,再去御林军中去调集一些人来,将这些尚未完工的草棚全都搭起来,至少先让这些难民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才是。”
洛轻言轻声道:“我已经命人去御林军中调集人马了,我瞧着你也淋了雨,先回府中吧,你让浅音来找我便是,有什么吩咐我自会吩咐她去准备。这外面有些乱,马上天便要黑下来了,不安全。”
云裳明白他的担心,想了想,亦是不想让洛轻言在操心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有分出心神来照料她,便轻轻颔首应了:“好,我先回府,有什么需要便派人回来说一声便是。”
洛轻言应了声,便吩咐一旁的是侍从道:“送太子妃到城门口。”
云裳笑了笑道:“我身边有暗卫呢,没事的,不必送我。”
洛轻言却没有改口,云裳便只得叹了口气受了,同柳吟风笑着道了别,才转身回到了城门口,浅音已经将那妇人和孩子送回了医馆,正在吩咐着将那方才被棚屋压到了腿的难民送上马车,同那个难民一起被送上马车的,尚还有几个有些发热的难民。
“你待会儿去殿下身边听候吩咐吧,无论什么时候,身旁莫要离了侍卫,天马上黑了,这外面难民中什么人都有,你自个儿小心一些。”云裳轻声吩咐着。
浅音连忙应了声,云裳才回到了马车中。
回到了府中,琴依见云裳这般狼狈的模样,亦是吃了一惊,连忙命人准备了热水,让云裳先用热水泡了一会儿,才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刚换好了衣裳,琴依便端了姜汤过来,“太子妃快喝一些姜汤吧,莫要着凉了。”
云裳应了声,接过了姜汤,一股脑灌了下去,便躺在榻上舒了口气,发起呆来。
“奴婢命人去将晚膳呈上来,方才一直热在锅里的。”琴依轻声道。
云裳轻轻颔首,想了想,才吩咐道:“准备三份饭菜放在食盒中送到城外去,太子殿下,柳公子,还有浅音都在呢。”
琴依连忙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躺在榻上,许是心中突然松懈了下来,困意便涌了上来,不多时便迷迷糊糊地快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似是听到了宝儿的哭声,云裳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却听见果真隐隐有哭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云裳睡得应当不算久,琴依尚未回来,云裳便连忙披衣而起,快速下了楼。
宝儿的哭声伴着陈妙思的柔声轻哄传来:“宝儿不哭哦,不哭哦,你的殿下爹爹和娘亲都很忙的,不哭了不哭了。”
云裳只觉着整颗心都被那哭声牵动着,连忙走进了屋中,“宝儿这是怎么了”
陈妙思闻言,连忙转过了头来,宝儿在她的怀中哭得楚楚可怜。
“只怕是先前吹了风,有些着凉了,方才我已经让人熬了一些姜汤来给他喝了,让他盖了被子睡了会儿,出了些汗水,倒是没有发热,只是可能有些不舒服,才突然哭闹了起来。”陈妙思轻声应道。
云裳伸出手来将宝儿接了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倒确实如陈妙思所言,没有发热。
云裳见他哭得都没有了力气,抽抽噎噎地模样甚是可怜,让云裳一颗心都疼了。想着洛轻言今儿个晚上只怕也回不来,便轻叹了口气道:“今儿个晚上他便随我一起睡吧。”
陈妙思应了一声,“那我再让丫鬟准备一些热开水来,小郡王爷还小,姜汤亦是不宜多喝,多喝些热水总是好的。”
云裳点了点头,轻声道:“宝儿小,倒是辛苦你了。琴依准备了晚膳,便同我一起上去吃个晚膳吧。”
陈妙思倒也没有客套,笑眯眯地应了,便随着云裳一起上了楼。
许是哭得累了,不多时,宝儿便睡了过去,睫毛上尚且挂着晶莹泪珠,云裳抬起手轻轻将那泪珠擦去,将他放在小床之中,盖好了被子。
琴依带着丫鬟将饭菜送了上来,便瞧见云裳守在小床边,走过去一瞧,才瞧见了宝儿:“小郡王爷又哭了”
琴依轻声问道,命人将饭菜摆到了桌子上。
云裳轻轻颔首,“有些着凉,倒是没什么大碍,人生病的时候异常的脆弱,大人是,小孩子也是,今儿个宝儿便睡在上面吧。”
琴依应了一声,“那奴婢命奶娘待会儿在耳房歇着,若是半夜小郡王爷饿了,也好方便照顾。”
“嗯,好。”云裳站起身来,便笑着对立在一旁的陈妙思道:“吃饭吧。”
陈妙思应了一声,便跟在云裳身后,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云裳抬起头对着琴依道:“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左右也没有外人。”
琴依轻轻应了,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陈妙思这两日已然察觉出来了,云裳性子温和,便也少了许多拘束,笑着道:“我听师父说,城外这几天多了好多难民,可是哪儿受了灾”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南阳、泗阳、柳沧这三处因着夏天全然没有降雨,受了旱,粮食颗粒无收,便只得沿路乞讨到锦城来了。”
陈妙思望着正在布菜的丫鬟,想来是馋了,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丫鬟手中的烤鸭。一面听着云裳的话,随口应着,“我此前下了长白山之后,从长白山到锦城来的时候,倒是经过了柳沧,在柳沧停留了两日,倒确实听人说起过,今年特别干旱。”
云裳轻叹了口气道:“许多农人大多是靠天吃饭,天老爷不顾念着,便难了。”
陈妙思点了点头,眼中却带着几分疑惑:“可是我路过柳沧的时候,瞧见柳沧周围的庄稼地里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种啊。”
云裳沉默了一下,才猜测着道:“兴许是因为,一直没有下雨,地里的庄稼都死了,便被拔了的缘故吧。”
陈妙思对种地上面的事情亦是一无所知,便没有再开口。
布好了菜,云裳便率先端起了碗来,轻声道:“吃吧。”陈妙思和琴依才也跟着将碗端了起来。
用了晚膳,云裳便走到门外查看外面的天气,仍旧是阴雨绵绵,雨势虽然不大,却透着凉意,云裳想起洛轻言身上只穿了一件长袍,斗篷也不见了踪影,便转身吩咐着琴依道:“再让人给殿下送件斗篷过去。”
琴依应了一声,从箱笼之中取出了斗篷,喃喃自语道:“幸而前些日子奴婢瞧着天气晴好,将斗篷都拿出来晒了晒,不然这天突然冷了起来也没得穿。”
琴依取了斗篷,交给了侍从,才走到云裳身旁,蹙了蹙眉道:“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
云裳笑了笑道:“倒也不能这样说,若是利用得好了,即便是一场下得不是时候的雨,也是一次机会。”
琴依有些不明所以,云裳却也不再多言,只静静地站着看了会儿雨,便又回到了屋中。
今日奔波得有些累了,云裳便取了书在榻上小憩,还未睡着,便又听到小床上传来了动静,云裳走到小床边,宝儿已经醒了过来,正滴溜溜地望着云裳,挥舞着小手,“嘿嘿”笑了起来。
云裳有些失笑,拍了拍宝儿的手,“你这小家伙倒是没心没肺的,方才娘亲可担心坏了,这么一会儿便雨转晴了。”
宝儿自是不明白云裳在说些什么,仍旧笑眯眯地望着云裳。
云裳便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叫了奶娘进来喂了一道。
便又抱着宝儿回到了软榻上,将宝儿放在了自己胸前趴着,复又拿起了书来,轻声给宝儿念着书:“太古之时,人不识其父,蒙如婴儿。夏则居巢,冬则居穴,与鹿豕游处”
念了一会儿,宝儿便又睡了过去,云裳便索性抱了宝儿回到了床上睡了。
洛轻言回到南苑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琴依听到声音便醒了过来,连忙取了灯来,见是洛轻言,才连忙道:“殿下回来了奴婢这就命人备热水去。”
洛轻言轻轻颔首,便回到了屋中,床幔遮住了榻上的景象,洛轻言目光落在那床幔之上,沉默了片刻,便在软榻上坐了下来,瞧见软榻上放着的书,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太阴真经,一本十分出名的兵书。
洛轻言翻了两页,便将书放到了一旁。
琴依已经让人将水抬进了净房之中,洛轻言便走到净房中泡了一会儿,又洗漱了,才穿了中衣从净房中走了出来。
琴依照例送上了姜汤,洛轻言才轻声问道:“太子妃可喝了”
琴依连忙应了声:“喝了的。”
洛轻言才点了点头,仰头将姜汤喝了。
琴依取了干的帕子将洛轻言湿了的长发擦干了一些,才退了下去。洛轻言又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将床幔掀了开来。
借着柔和的灯光,洛轻言便瞧见了床上的情形。
云裳仰躺着睡在床里侧,她的身上尚且趴着一个小人,小人睡得正香,口水将云裳胸前的衣裳都打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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