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由公主的办的宴会与平常世家、官家贵女小姐办的宴会其实区别很大。【】----
如果说世家、官家举办的宴会是以玩乐、放松身心为目的的闺阁之趣,那么公主们办的宫宴便是姑娘们展示才华的舞台了。
但凡宫宴,无论场面大小,一不论谁人举办,受邀的贵女若是没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才艺是断不敢出席的——若是在宫宴上失了脸面,传出一星半点的不好的名声,再想要嫁个好人家就十分难了。
不提十分注重才华人品的清贵之家,便是军功起家的人家都会对那些有了坏名声的贵女各种挑剔嫌弃。没有哪个家族会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面对宫宴,即使是放出某女身体娇弱的消息,各家也不会让家中不学无术的草包跑出来丢脸。
对于这种情况,孙芷妍也是有着各种不解的,曾经她还特意去问过太后。
那时候描述了半天,说得嘴都要干掉了,她才把来意说清楚。
太后却只用了一句“只怪富贵迷人眼”就将她点醒了。
平常人家举办的宴会很少会有皇家子弟参加,就算有那么一位出席了,这些贵女也只能在事后听说哪一个皇家子弟与自己曾经有缘同在一个宴会上。没有利益就没有争斗,除去少数几个在别处结了怨的贵女会偶尔互相刺上两句之外,大体上总是其乐融融的。
但宫宴就不同了。
宫宴的举办地点是皇宫,这意味着,她们只要假装迷路或是随意走动一下就有可能遇到某个王爷皇子,甚至是皇帝。
甚至不用走动,只要在宴会上乖乖地展示自己的才艺,说不定就能入了哪个贵人的青眼。
哪家的贵女不想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若是遇到的是皇帝,一旦生下了皇子,不管是皇位还是太后之位,她们都会有一争之力。想想几十年后自己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接受着命妇的朝拜的样子,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梦,就足以让她们疯狂了。
王爷、皇子亦是人中龙凤,遇上得意的,一朝登上皇位,她们不是皇后也能是高位的妃嫔;失意些的,或是居住封地或是一死……在一切发生以前,指尖所能触及的荣华富贵就已经能让她们享受不尽了。
孙芷妍轻笑,这一些,可不就是富贵迷人眼么?若她投生的不是皇家,指不定在长成以后也会想要赌上一把,为了所谓的富贵而拼搏。正如她此时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接受两年以后她就会有一个由太后、皇帝和皇后挑选出来的驸马。
“赏花听琴……这听的恐怕就是那些个贵女弹的琴吧?”孙芷妍自言自语道“七皇妹倒是挑了一个好地方,父皇春日最是喜欢在闲暇时到灼华园逛逛。”
“兰姑姑,你说……这一次的宴会之后,本宫会不会多出一个年龄相仿的妃母?”孙芷妍问着身旁的兰姑姑,心里止不住地想要发笑。
是嗤笑,是嘲笑,也是苦笑。
十年的时间,母妃早已成为了父皇心尖尖上的朱砂痣,父皇近几年来也确实再未往百花齐放的后宫中塞新人。
但是现下距离母妃去世已经十年了也是事实,纵使是白月光也不能让皇帝沉寂多久的吧……原谅她上辈子在历史书上面读过太多的皇帝,始终觉得父皇始终有一天会再次让后宫热闹起来。
“奴婢不知,但后宫已经许久未添新人了……”兰姑姑说的话半分意义也没有,全靠听者自己在心中补全。
若是听者认为会添新人,那么她说的便是会添新人。若是觉得不会,那么她说的便是不会再添新人。
这便是宫人们的智慧了。
孙芷妍睨了一眼兰姑姑,也不责怪她说了句空话,抬脚入了灼华园。一瞬之间,目之所及皆为粉,仿如少女的梦境,美的让人窒息……
难怪圣祖皇帝会将圣祖皇后误认为“桃花仙”,难怪父皇年年春天都会流连在灼华园……再一次被震撼的同时,孙芷妍想到的不是关于桃花的诗句,而是许多个难怪。
最后,她在心中补充了一句:难怪七皇妹会邀她到此处赏花听琴。
伸手接了一片飘落下来的桃花花瓣,孙芷妍眼眸低垂,忽然就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可还记得那年的桃花雨?”
是了,这是母妃离世时最后说的一句话,不是对她说,不是对哥哥说,而是对负了她半辈子的皇帝说的。
那个傻女人质问皇帝,筝哥哥可还记得那年的桃花雨。
昭元皇贵妃离世时的场景,她遗忘了许多年,今日却记了起来,但是无论隔了多少年,她始终还是为母妃觉得不值。
何必那么傻呢?
等不到就不等了吧……
只是孙芷妍还不懂,她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这个时候可以说的那么洒脱,那么决绝。很多时候,并不是等不到就能甘心放弃的。那些等了一辈子,候了一辈子的女人们啊,总是在今日的失望以后又燃起了对明日的希望,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就陷入了解不开的死循环里,将一辈子都用在了等候上面。
叹息了一声,孙芷妍松开指尖,让微拂的春风带走了那片粉红的桃花花瓣:“过去吧,七皇妹该等急了。”
穿过漫天飘落的桃花花瓣,就见得灼华园里唯一的一座亭子,里头三三两两地坐了人,听琴赏花,好不惬意。
再一定睛看去,孙芷妍便发现孙颖柒邀请的人皆是宗室中的贵女,完全不见世家、官家的贵女的身影——想来孙颖柒也是考虑了许多,所以才做出只邀请宗室女聚会的选择的吧?
孙颖柒也许也如她一般不喜欢那些个勾心斗角的场面的吧?说不定也是不想多上一个和自己一般年长的妃母的。
如此一边猜测着一边走近,入到亭子时,恰好栖霞郡主一曲弹罢,孙芷妍心里有些遗憾,开口道:“我这是没有赶上好时间,恰恰错过了栖霞姑姑的琴声呢。”
栖霞郡主是汝亲王的幼女,虽然年龄比孙芷妍还要小上一岁,但耐不住人家辈分高,便是太子遇到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唤一声“姑姑”。
栖霞郡主十指略略拨弄琴弦,笑道:“那你可就该罚了,不仅迟来了,还错过了我的琴声。”
她虽然辈分比在场的各位都高,但到底身份是郡主,对上贵为公主的小辈,便只是用了“我”自称。
孙芷妍知道她的顾忌,又觉得栖霞郡主到底是长辈,于是也只用“我”自称,两相得宜,距离瞬间就拉近了许多,关系也就亲密了起来。
“正是这个理,宁安可要认罚?”含山郡主性子活泼,拍着手附和栖霞郡主,一双桃花眼儿笑得波光潋滟,很是动人。
孙芷妍拿食指点了点粉嫩的唇儿,仿佛为要不要认罚而苦恼着,含怒带嗔地瞪了眼含山郡主,然后才不甘不愿地认下了罚:“自然是要认罚的……唉……好不容易在祖奶奶赐了我糕点,结果就要拿来给你们赔罪啦!”
含山郡主闻言顿时就笑得枝花乱颤起来,也不顾自己的形象,拿一枝桃花指着孙芷妍说:“还道你能拿出什么诚意呢,原来就只是厚着脸皮拿祖奶奶让你带来的糕点作赔罪了。”
她的父王是与皇帝一母同胞的荣亲王,孙芷妍的祖奶奶同样也是她的祖奶奶,对上宫里的公主的时候,她的表现总是要比旁人大胆上几分的。
栖霞郡主亦拿了琴弹了一个重音出来,柳眉倒竖,显出几分长者的威严来:“别说含山不依,我也是不依的!拿了糕点就想堵住我们的嘴,宁安你可真是越活越天真了。”
孙芷妍便只能做出无奈的表情来了,悻悻地问道:“那你们说要如何罚?”
“献曲,好好弹上一曲供我们赏花,还要挑首应景的曲子。”含山郡主点点栖霞公主跟前的琴,下巴微抬,显出几分傲然来:“可就等着你这句话了,谁不知道宁安姐姐是最喜欢赏花的,今日就罚你不许赏花,只给我们弹琴!”
等含山郡主说完惩罚,在场的人就都笑起来了,一个个都开口叫好,直说这个惩罚最是适合孙芷妍的,旁的可都不起作用了。
就连一直安静坐着不曾言语的孙颖柒都笑了,上前推着孙芷妍坐到栖霞公主身旁,期待道:“早就听闻六皇姐的琴艺上佳,今日我等总算可以大饱耳福了。”
又与其他人道:“你们说可是这个理?”
得了众人纷纷点头才罢休,回了自个儿的位置上。
被赶着鸭子上架的孙芷妍却不急着坐到栖霞郡主让出的位子上,而是先让梅姑姑分了姝姑姑做的糕点,说明了是太后赐给大家作宴的,又把太后赐给孙颖柒的头面交给孙颖柒,直把孙颖柒惹得又是笑又是哭的,泪涟涟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祖奶奶还让我与姑姑说,宴会散了以后不要急着回去,到永寿宫住上两天。”孙芷妍与栖霞郡主说完话,才转向含山郡主,仰起下巴傲娇地说:“至于含山妹妹……方才出了主意要惩罚我,我就自作主张不邀你到永寿宫了。”
其实太后哪里关注过孙颖柒邀请了些什么人,这些话也是她见了栖霞郡主和含山郡主在这宴会上,才想着说了的——祖奶奶定然也是极为思念她们两个的,她便“假传”一次懿旨,祖奶奶是不会怪罪于她的。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含山郡主简直被孙芷妍的无耻吓到了,顿时就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恨不得扑上去掐着孙芷妍的脖子让她收回那该死的自作主张——虽然宴会散了以后定然不会少了她去永寿宫,但是她就是不高兴孙芷妍如此说!
孙芷妍轻哼了声,姿态优雅地坐到琴前,认真思索要弹个什么样的曲子才能应了这片儿景。
至于旁边那个一脸气急败坏的含山郡主……她才不要管她呢!天天尽出些坏主意刁难她们,还要在旁边拍手称好的人怎么能让她得意了去,就应该找个法子好好治治她。
要说孙芷妍来到燕朝以后,细数她两辈子遇到的熊孩子,绝对是姜陆排第一,含山郡主排第二的,任谁也无法越过他们两个去。
前者无力整治,后者她却不会心软半分,该整治时就该整治,务必做到不让她得意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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