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五。
今年过年,叶家人一起去庆县,回家团圆。
出发的头一天,叶梧桐用拍电影的钱专门去买了几筒胶卷,有彩色,有黑白的。上次拍电影里的戏剧片段,叶梧桐得了三百块钱。
钱不多,但这个价格对于唱戏这一行来说已经不低了,要知道这个时候许多戏剧演员每个月的工资也就七八十块钱,没有演出,也就没有奖金。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唱戏从来就不是一个赚钱的行业,坚持着这个,就必须甘守清贫。
去庆县的公共汽车早上六点半出发,不知是想到了父亲还是有感于奶奶的一生,总之叶梧桐一晚没睡好,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于是一早上坐在车上,叶梧桐很悲剧的晕车了,再加上一路上山下山再加上大弯道,叶梧桐整个人厌厌的趴在母亲的怀里。
“这位大姐,我这有姜片,你给你孩子含一片吧,可能会好一点。”这时,坐在后面一个年青男子轻轻的拍了拍母亲的肩道。
“谢谢,好的。”母亲没客气的接过那只小瓶子,打开瓶子,先是自己含了一片:“我也有些晕,先吃一片试试。”
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吃的东西,叶梧桐知道母亲并不是晕车,而是先试试。
叶梧桐想着,便抬起头来朝后面望一望。
年青男子大约二十二三的样子。穿着一件灯芯绒的棉衣,浓密的头发下面,那眉毛却并不太浓,弯弯的,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这会儿见叶梧桐抬头看他,便笑道:“小妹再忍忍,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叶梧桐也抿嘴笑了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应该没有见过啊,想着。叶梧桐又扫了一眼那人的胸口。才发现他的胸口别着校徽,是江南师范学院的学生,边上几人胸口也别着同样的校徽,应该是同伴。
“赵远。再过半个小时就到庆县啦”一个差不多大的男青年问。
“嗯。就要到了。”那人点头。原来这人名叫赵远。
“哇,这一趟坐车可累死了。”说话的是一个差不多大的女青年。
“干革命工作不能怕苦怕累。”又一个男青年打趣的道。
叶梧桐这时已经没注意去听几人的谈话了,她在之前那人叫出赵远名的时候。就陷入了沉思。
重生后这些年,她已经完全融入了今生的生活,过去的记忆就如同老旧的电影昏黄而不清晰。但这会儿一段记忆却清晰又出现在她的脑海。
前世,留给叶梧桐深刻印象的男人除了家里的亲人,便只有平晓北和一个叫赵远的人。
其实对于赵远,叶梧桐并不熟悉,也只是生命中擦肩而过的一个过客,但这个人却留给她极深的印象,甚至有一度,叶梧桐差点就心动了。
前世,叶梧桐一直独身,在做北漂的那些日子里,她的性格更是孤僻,当时她所在的那个社区,有一个女人因为情伤而跳楼自杀。
社区对这种事情高度重视,于是赵远就这么出现在了社区里,赵远当时是社会心理学专家。
叶梧桐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研究的对象。
开始赵远只是通过晨练啊,或者是一些惯常的社区记录什么的跟叶梧桐打交道,当时叶梧桐只知道他是社区刚调来的工作人员,跟大家交流只是为了熟悉社区住户。
可时不时的频繁巧遇,再加上赵远每说一句话都能说到她心里似的,而赵远整个人和煦,儒雅,成熟。这样的男人,自然很容易让人心动,叶梧桐差一点就心动了。
是赵远及时阻止的,他跟叶梧桐谈起了他的家庭和孩子,又很坦诚的告诉叶梧桐,他接近她就是为了研究她。因为在小区住户的眼里,叶梧桐显得太过孤僻,就跟之前那个受了情伤的女人似的,他接近她,研究她就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然后赵远跟她说,她应该回家了,因为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赵远能感到叶梧桐所有的情感都在家乡,那个种满了梧桐树的城市。而叶梧桐偏偏让自己漂在京城,于是找不着家了。这就是叶梧桐孤僻的原因,因为叶梧桐融入不了这个城市。
随后两人就道别了,此后再未见过。
叶梧桐记得,当晚她约了同样做北漂的邓倩倩,第一句告诉邓倩倩,好白菜早就让猪拱完了。第二句跟邓倩倩说,她要回乡了。
其实她是想让邓倩倩跟她一起回乡,因为邓倩倩跟她一样,身上打下了太重的梧桐巷烙印。只不过邓倩倩比她还倔啊,她要打造她梦想中的销售王国,一日未成,誓不还乡。
叶梧桐没想到,她会跟赵远再相遇于一九八八年。这时候再相见,觉得挺亲切。当时做为北漂,叶梧桐是有些迷茫的,赵远就象导师一样指引了她回归之路。
“小妹,看什么呢”赵远被叶梧桐盯着看,好奇的问。
“没什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叶梧桐回过神道。
“哈哈,永子被小姑娘调戏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觉得你很眼熟”这句话已经成了搭讪用语,赵远的同学起哄。
“滚。”赵远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众人都乐了。
这一顿打岔,又或者是姜片的原因,叶梧桐不晕车了。
母亲跟他们闲聊了几句,才知道之前赵远曾在庆县孤儿院做过义工,回去学校说说孤儿院的情况,几个同学也起了爱心,大家一起捐了一些衣服和书本零食,趁着年前给孤儿院的孩子送来。
“不错。”爷爷一阵赞赏。
到了庆县,下了车,赵远他们要去孤儿院,而叶家人还要转车去柏树村。
“四姐。”这时人群里一声呼唤。
奶奶转过脸望去,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却是激动的道:“五弟。”
五舅爷爷专门从柏树村开了拖拉机过来接人了。
赵远他们带了不少东西,爷爷便让五舅爷爷随路送上一程,到了孤儿院,叶家人也捐了一笔钱。
“苦涩的沙,吹痛脸上的感觉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至少我们还有梦”
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叶梧桐听到孤儿院传出的歌声,是郑智化唱的水手。
然后拖拉机就出了县城,歌声飘远了,拖拉机一路冒着黑烟
村口,大舅爷爷和大舅奶奶相携着,周围还有许多的人。
亲人相聚,不外乎哭笑,感怀,然后又是一番家长里短,但越是这么平常,却越能触及人心中的柔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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