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凰科委离开的第三天,省科委的人雇了人和机器,正在拆除学校内的教学楼,市建委来人亮出了通知书:立刻停止你们的施工,这个施工不但扰民,而且是非法的。
苑涛很快就接到了消息,他想一想,前天穆老大说自己胆子小,于是马上做出指示:接着干,不要理他们。
他们接着干,市建委的人就不能忍受了,第二天下午,市建委开了一辆大巴过去,车上下来四五十号小伙子,人人手持棍棒,将施工人员围住,“我们建委的……都停手,要不别怪我们不客气。”
施工这些人,也有三四十号,但是大家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打架的,虽然他们也未必怕打架,可对方是建委的,这个……还是看主家怎么说吧。
动手就行了嘛,筹建处处长悄声嘀咕两句,可是包工头算得很清楚——动手,咱不说打得过打不过,有了损伤算谁的?我们帮你们打架,这又怎么算钱?
尼玛,这要是我自家的房子,多少钱老子都认了,不打出他们尿来不算完,筹建处处长气得转身就走,可惜是公家的钱,我不能随意许。
他马上就汇报了苑涛,苑总正在陪一个中行的行长泡脚,他打算谈一谈贷款换团购,接到这个电话之后,脚也不泡了,起身穿袜子,然后给陈太忠打电话,“陈老大,你的粜米渠工地,有多少北崇人在?我借你的人用一用。”
经过这一段时间接触,他已经明白了陈太忠在北崇人心中的份量——起码陈书记说了,若是在朝田办事儿,他随随便便就能调集两三百号人。
“嗯?”陈太忠有点奇怪,他听得出来,苑涛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于是就问一句,“怎么回事?”
苑总将事情一说,最后强调一句,“任何费用都算我的,责任也由我承担,今天这一仗,是不干不行了,建委这帮货,欺人太甚。”
“算,那我带人过去吧,我就在朝田呢,”陈太忠沉吟一下,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好歹挂个顾问的衔,而且也见不得别人跟科委得瑟,既然苑涛想男人一把,他不介意出手帮一次——任由市建委一直胡来,这也不是回事。
“那可太谢谢太忠书记了,”苑涛听到这话,哈地就笑了起来,他这是硬赶鸭子上架,心里正忐忑呢,听说陈书记能一起去,登时就放下了心,“我说话算话,弟兄们的费用什么,都算我的。”
“我的出场费可贵着呢,你先去,我马上就到,”陈太忠笑一声,压了电话。
“李行长,真不好意思,”苑总冲身边的中年男人笑一笑,“工地上出了点事儿,我得马上过去一趟,今天没招待好,改天我一定专程赔罪。”
“呵呵,谁没有不急不就的时候,客气什么?”李行长微笑着回答,然后又问一句,“粜米渠,是阳州的陈太忠来了?”
苑涛都要抬脚往外走了,听到这话,停下来侧头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是啊,你认识?”
“不认识,不过……我跟你去一起看看吧,”李行长也抬起脚来,冲旁边的小姑娘点点头,“给我擦脚……”
两人匆匆赶到现场,发现两拨人正在紧张地对峙着,省科委的人在一边拉架——合着市建委要查扣那些施工器械,施工的人登时就不干了。
事实上,市建委这么做,是威吓的意思居多,真要查扣的话,有省科委的支持,施工的人也不怕动手,那就要酿成大冲突了。
警察也闻讯赶到了,但是三五个警察,实在控制不住这么大的场面,所以他们只能站在旁边,高声喊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建委的人并不想真的动手,推搡一阵之后,就有人大声嚷嚷,说要喊更多的人过来,还有人对施工队做出威胁——不想机器被扣的话,赶紧给我滚蛋。
苑涛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现场的,见状他不由得大喝一声,“姓王的,你是一定要打一架才甘心?”
“就凭你,也配跟我说打架?”一个矮小粗壮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一眼,“苑总,你身娇肉贵的,何必跟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
此人是建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建委前主任的司机,交游广阔眼光驳杂,自己也是个混混,所以后来的领导也没人动他,上不上班都由他,但是有一点——单位里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得出面。
建委的人接触的混混着实不少,但是在建委里当干部的,还就这么一个,此番由他来,就是因为他这个身份。
“我劝你马上离开,要不然想走都走不了啦,”苑涛冷冷地回答,“我这块,不是你能撒野的。”
“苑总,您也是文化人,说话可得公道,”王主任收起笑容来,大喇喇地一背双手,“你这无证施工,不但违法而且扰民……我们有管理的职责,不能不过问,这叫公事公办,不叫撒野。”
“是不是公事公办,你心里清楚,”苑涛脸一沉,“你真的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真的吓死我,麻烦你搞清楚,我在执法哎,”王主任冷笑一声,“就算你们有陈太忠做顾问……来,让他来打我!”
“谁叫我呢?”一个声音在人群后面响起,大家扭头一看,却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一个个地膀大腰圆,不过他们身上满是灰尘的迷彩服工装告诉大家——这只是一帮工人,甚至可能是农民工。
“太忠,你可算来了,”苑涛撇开众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嗯,”陈太忠含糊地点点头,然后看一眼在场的众人,随即目光锁定了一个小矮子,“刚才有人叫我的名字,还说要让我打他?”
王主任被他看得脊背上直冒冷汗,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不回答,只能赔着笑脸发话,“陈书记,我们是在按规定执法,我是说,就算您来了,您也会讲道理的。”
陈太忠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发问,“是你让我打你?”
“我们在执法,他们违法施工,而且扰民,”王主任忙不迭地解释,然后还悄悄地退了一步。
“我让你叫我名字,”陈太忠一探手,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王主任被这一记耳光打得登时懵了,耳鼓膜也嗡嗡作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一记反手耳光就抽了过来,“我让你叫我名字……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陈太忠的气场,不是一般的强大,上百号人围在一起,他走过来就啪啪地扇耳光,根本就把其他人当作了空气。
可是他越是如此,旁人反倒是越不敢做声——没有三分三,谁敢上梁山?
“陈书记,有话好好说嘛,”旁边又走过来一个中年人,不过他没敢走得太近,就站在几个小伙子身后说话,“我们是在中止违法施工,身为国家干部……请你克制。”
“他不当我是国家干部,我才动手的,像你喊我陈书记,这就没事,”陈太忠扭过来脸,冲那位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飞起一脚,冷不丁踹在王主任肚子上,“我让你叫我名字!”
“陈书记,请你克制,我们在执法,”中年人的严重掠过一丝恼怒来,声音也重了一点。
“少跟我扯这个淡,赶紧滚蛋,”陈太忠不以为然地摆一摆手,扫视一眼,又冲另一个人走过去,“小子,我都说过了,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位正是上次挨打的,见他往自己这边走,旁边的人又没有什么反应,一扔手里的棍子,转头没命地跑了。
“你是一定要妨碍执法了?”中年人铁青着脸发问,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愤怒,“我重复一遍,这块地的手续不全,是违法施工。”
“我都说了,你少扯那个胆,”陈太忠扭过头来,阴阴地一笑,“那么多房地产公司手续不全,你们只盯着这块地……什么意思?”
“嘿,这我倒还是没听说,”中年人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问一句,“不知道都有哪些房地产公司,请陈书记举两个例子吧……我跟你一起去看一看。”
这话就很阴损了,事实上,这年头手续不全的房地产公司,真的多了去了,大家都是先把项目抓起来,先干着再说,手续可以慢慢补的。
一开始有人这么做,后来大家就会有样学样,现在的朝田,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房地产公司,都是这么操作的——以省科委这帮书生,都知道要这么干,可想而知这是共识。
这是公开的秘密,建委对此也无可奈何,因为里面牵扯了太多的利益,有些盘子,大家都知道后台硬,这自然不好招惹,有些盘子,都不知道人家有什么后台,身边有同事说一句“别管那个”,那就最好不要管了。
——为了公家的事情,沾染上私人恩怨,真的划不来。
只有大家都确认,是软弱可欺的,才会去下狠手,省科委不算软弱可欺,但是市建委要啃这个骨头,省建委也支持,大家就不怕下这个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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