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围观的人群中,又来了不少带着相机和长枪短炮的主儿,孟志新找陈书记请示一下书记大人指示说,任由他们拍,咱不怕。
中午十二点半,京潮筹建处的人将热腾腾的饭菜送到了现场,大家吃饱喝足了之后,继续拆,然后就有一些农民工登场,在瓦砾堆中捡拾钢筋。
眼见强拆已经接近尾声,陈太忠站起身走人——他要去看望那些受伤的北崇人。
受伤的人,都被拉到了恒北医科大第二附属医院,这医院在恒北的综合性医院里排名也是三甲,一般人想进,光是排队挂号就要折腾很久,像这种一看就是打架斗殴致伤的,还得警察跟着来才行。
陈书记给卫生厅长打一个电话,就都不是问题了,他可是刚帮卫生厅的人出过头。
不过北崇这几十号伤者里,也很有几个伤得重的,必须仔细关照才行,陈太忠大手一摆,说你们上最好的专家就行了,钱不是问题,甚至那些轻微伤的主儿,缝合伤口的时候,都是五官科医生出面。
这些冲杀在前的北崇汉子,其实很多人,都只是在朝田讨生活的普通人,只是因为陈书记一句话,他们就来了——陈书记说了,这事关系到咱北崇未来的发展,。
真正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陈太忠一进北崇人所在的病房,抬手一抱拳,“老少爷们儿,辛苦了,我代表北崇人谢谢大家。”
“陈书记你这是啥话”,“小陈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陈区长你这不是见外吗?”诸多北崇人躺在床上纷纷表示,这不算个啥事。
“大家看得起我,我肯定不负众位,”陈太忠抱着拳头四下举一举,“你们好好养伤,费用啥的不要考虑,想吃啥喝啥尽管开口……你们是北崇的功臣,我要是含糊了,那就是裤裆里没卵蛋。”
“叔,我想要个女人,”有个小伙子坏笑着发话,十七八岁的年纪,不过大腿被石膏固定着,应该是受了不小的伤。
“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啊?”陈太忠笑眯眯地回答,“想要女人,那算多大事,你确定……就是这么个小小的要求?”
跟他要官的人有,要钱的人有,要女人的……爽一下了不得千把块钱,你跟我张嘴?
在二院转一圈之后,他就启程回北崇了,对他来说,这一场强拆就算告一段落了。
但是事实上,他还是忽视了某些人混淆黑白的能力,四方厂宿舍的强拆,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成为了阳州的重点话题。
当天晚上,朝田电视台就播出了新闻,说这起开发商和业主的冲突事件,有业主家属痛斥无耻开发商,哭得声嘶力竭,真真地令人义愤填膺。
记者也采访了京潮的员工,员工表示说,我们的拆迁政策都是一样的,别家都是兴高采烈地搬走了,他们非要额外提出要求,还阻挠施工,严重地影响了工程进度。
会不会大家不知道这个拆迁标准呢?主持人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
我们的拆迁标准,在朝田可以说是人所共知了吧?被采访的这位笑眯眯地反问。
很多人看电视看到这里,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个野蛮强拆,有媒体也登了,不过都是省外媒体,不疼不痒的,后来业主们集合,去市政府散步——我们惹不起开发商,找政府诉诉苦总可以吧?
市政府的人也挺苦恼,这个事儿他们不想管,但是也不能看着人天天折腾不是?于是他们通知京潮人:你们做一做工作,搞成这样,成什么体统?
京潮人做工作的方式很简单,直接给北崇打个电话:你们抓的人不要放,我们要追究他们前一段时间阻挠我们的施工,所带来的经济损失。
被抓到北崇的,有一百七十多号人,其中六十多人是参与了打架的,剩下的在强拆过程中有抵抗,这些人在一一甄别之后,原本是要“说服教育”之后释放的。
正经是这些人有点不服气,说你抓我容易,放我可难,我还就不走了——就算不签协议可能有贪心不足的嫌疑,可我保卫自家财产,又做错了什么?
北崇本不在意这些,他们拉人回来,主要是做甄别的,不走我可以撵你走,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故意矫情,总是让人不愉快。
但是这个电话一打,那就不一样了,别说你不愿意走——就算想走都走不了啦。
然后就是北崇警方应京潮的请求,去朝田市政府门口认人,有嫌疑的就要调查,结果在瞬间,市政府门口就没人散步了。
这件事折腾了差不多半个月,终于是徐徐落下了帷幕,接下来北崇全力以赴的,就是油页岩项目。
这个项目在省里的流程,陈太忠没必要露面,李强出面就足够了,尤其是科技厅的穆桦也大力支持,欧省长自然就更没什么压力了。
陈太忠暂时不用关心这些,不过他要关心的事也不少,北崇城建改造的第二阶段开始了,要修建老城墙,而中小学生午餐补贴,也进入了实质性操作阶段。
这两件事情,也是相当关键的,陈书记亲自过问,其中修建城墙一项,有太多人打招呼,最后北崇不得不大包给两个建筑公司,然后又指定了一些二包施工队。
这两家公司,有一家是李强的关系,陈太忠到了之后,还停了人家的款子,现在区里的经济上来了,给对方个大活儿,抹平了以往的欠账。
另一家公司,却是岳黄河介绍过来的,来自省外,陈太忠本来就对其他人的关说不满,尤其是来自建委系统的各支施工队,更是被他所抵触——他跟恒北建委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糟糕。
所以他索性选择了这家,老岳又不是外人。
要不说所谓的招投标,很难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只看北崇这次招标,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陈书记是不会赤膊上阵,一意孤行地指定施工队的,他只需放出风声,对建委系统的工程队不满意,就足够了。
当然,大包只是委托这俩公司进行管理,二包拼得才狠,很多二包的工程队,都是由北崇指定的,这样一来,既体现了招投标的公平公正,北崇还可以理所当然地夹带私货。
戏法人人会变,走程序照样也能变通,不过大致而言,北崇在指定二包的时候,也要考虑大包一方的情绪,不能太肆无忌惮了。
这就是制衡之道,事儿要办好,关系要照顾,程序还要走到。
事实上,这种大包方式,也是逼出来的,它本身是有积极的一面。
前一阶段的城建改造,北崇招投标方案过细,光是各个施工队之间的进度协调,就累得人吐血,现在有了两个大包,很多的具体协调,就落在这两家身上了。
城建改造可以照顾关系,但是午餐补助,陈太忠坚决地表示,这个招标不许搞关系,凭真本事说话——这可是关系到北崇的未来,关系到孩子们能否健康地成长。
发生在涂阳福利院的事情,他坚决不允许在北崇重演。
谭胜利曾经向他请示,这次招标应该是综合考虑,不该是低价中标吧?
那当然,陈书记很明确地回答,价格是个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性因素。
那什么才是决定性因素,谭区长向领导请示。
陈太忠想一想,吐出两个字来:诚意!
这话跟没说差不多,谭胜利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就此住嘴。
他说的这个“诚意”,还是被人误解了,两天之后,海角一家做粮油的公司登门拜访——此人前来,是张广厚打了招呼的。
说了一阵之后,来人将带来的皮包打开,里面满当当的全是钱,“这里是三十万,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太忠书记,我对朋友一向是很有诚意的。”
“啧,”陈太忠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若是换个不搭界的人来,他直接就把对方丢到门外去了,不过此人是在张广厚打过招呼的,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到最后,他只是叹一口气,“给我三十万,你还要追求利润,我就问你一句……你打算从北崇的孩子身上,赚多少钱?”
“我这个……”来人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也没打算多赚钱,可是这个投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投啊。”
“用你的诚意去投,不是拿这个歪门邪道,”陈太忠摆一下手,“下次敢再这么拿钱来,我直接叫纪检委的过来……看在老张面子上,饶你这一次。”
“是是,下次不敢了,”这位讪笑着点头,却还没有放弃最后的试探,“可是这个诚意,该怎么体现呢?您能不能指点一下?”
“食品卫生,不出问题则已,一出问题就是大事,”陈太忠想一想,还是指出了一条路子,“你可以先缴纳一百万的保证金,这就是诚意的一种体现。”
“一百万的保证金?”一听这话,这位的脸色,登时就苦得不能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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